真是吵死了，希宁压下火气，展露出笑容：“各位大师，道长大人醒了，各位的心诚已经奏效，请各位大师暂且休息吧。”

    藤原道长略微浮肿的脸转向伦子夫人，发出一声鼻音：“嗯~”

    伦子夫人举起手，挥了挥，和尚们这才退下，前面留满了一个个蒲团，只有外面的阴阳大师还在念咒。不一会儿，念咒声也停止了，应该是被人请退下了。

    一样的出身，同时间嫁入，可到最后还是伦子夫人做主。对着身主这个母亲，也是无奈，谁叫亲娘不给力。

    终于清静多了，藤原道长将目光转向了她，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多少神采了。看了会儿，才缓缓吐出：“眉毛不算很粗呀。”

    希宁猛地笑了出来：“父亲大人也比传说中的要好。”

    得到消息就赶回来，自然是认为他快死了。藤原道长也笑了，嘴裂开，染齿的嘴里冒出的一股子特有臭味还夹杂着金属味：“就是有点肚子疼罢了。”

    看来是明子夫人想让她回来才把藤原道长的病夸大了点，否则的话，也不会身边除了她之外，其他子女一个都不在。

    看看藤原道长脸色发黄、嘴唇发紫，嘴里有金属味道，典型的慢性铅中毒症状。

    希宁试探着问：“还胃口不好，是不是心情也不好？”

    “嗯！”藤原道长发出一声鼻音：“大约是什么邪祟吧，现在好多了。”

    什么邪祟，就是慢性铅中毒。从小涂铅粉，这个时候粉有二种，一种是铅粉，一种是米粉，铅粉比米粉上妆效果好，颜色白、价格贵，贵族都用铅粉。结果导致贵族阶层全部慢性铅中毒，早夭、不育，比比皆是。

    长期慢性铅中毒还会导致腹痛、食欲不振、心情烦躁等，这都是贵族阶层的“贵族病”。

    而莫名其妙的生病，也会和邪祟作祟联系上。

    “父亲是贵人，邪祟见到也会绕道的。”希宁含着笑，帮藤原道长掖了被子：“父亲放心睡吧，女儿这几天会住在这里陪着父亲的。”

    藤原道长也觉得累了，闭上眼睛，很快的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看着脸上眉毛剃了，气色不好，有点象鬼般的藤原道长，希宁也只有叹气，毕竟是身主的亲爹，而且暂时也死不了。

    伦子夫人轻声道：“明子，尊子好不容易来一次，而且你也累了，就先去睡吧，这里有我在。”

    还没来得及拒绝，明子夫人就已经行礼：“麻烦姐姐了。”

    希宁也只有行礼，默默地跟着明子夫人退下。

    走到外面，前面的侍婢打着灯笼，明子夫人看着自己九个月未见的女儿，带着几许安慰：“长高了许多，也……结实了。”

    是天天吃肉外加锻炼的功劳，希宁笑了笑。

    其实明子夫人想说胖吧，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她就跟稍有余钱的屠夫家丫头一般体形。而贵族小姐，哪个不是病病歪歪，细瘦如材的。

    想想刚才，就能判断出，明子夫人绝对不是伦子夫人的对手，二句话就打发了。既然叫她过来，弄出忠孝的样子，那就应该做到底。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今晚膝盖不用受罪了，一晚上坐在那里侍疾，想想就头疼。

    慢慢地走着，大雪从天而降，这个冬季还未过完，整个院子都被雪覆盖着。身上沉重的十二单，倒是能阻挡这种严寒。

    明子夫人问：“听说你在庄子里吃肉、喝酒，还和一群家仆练剑。”

    “是的！”希宁毫不避讳地回答，她也发现比起走时，这短时间她的个头从明子夫人腋下部位，一口气蹿到了肩膀。

    她意味深长地说：“这样不是很好，比起吃斋念佛好很多。”

    三哥都能被忽悠去当和尚，以伦子夫人的性格，如果感觉有威胁到女儿中宫位置的女人，那不管是谁，都一定活不长。

    明子夫人长长叹气：“这样以后怎么嫁得掉呀。”

    身为藤原家的女儿，以后嫁人必定是皇亲国戚。可能和藤原加相配的几大家族，全都是王族血统，说白了就是近亲结婚。

    想想打扮成鬼一般，近亲结婚，还是阿西吧，宁可去当和尚。

    希宁笑着：“反正有二哥、四哥、六哥在，我是不是嫁并不重要，嫁了未必能活得比现在好。”

    明子夫人听后又是长长叹了口气：“我也老了，今天躺下，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爬起来。只要你觉得好，就好吧。”

    明子夫人已经五十多岁了，在四十岁就算是长寿的贵族阶层，能不出家还能活到这个时候，已经算是高寿。

    希宁也不想安慰什么，毕竟还有一个伦子夫人在，六哥也就比身主大二岁，还需要明子夫人振作精神地继续应付这明争暗斗。

    她轻声问：“听说三夫人没了。”

    明子夫人左右看了看，继续往前走。希宁就没再盯着问。

    到了屋里，明子夫人命人生上火盆，就除了贴身侍婢，其他的全都可以去休息了。

    希宁直接说：“母亲也累了，索性躺下说吧。”

    明子夫人想让她睡在身边，但她还是睡在了帐外，戏说是为母亲守帐。其实是那味道，懂的。

    两人帐内外各一个地铺躺着，明子夫人将三夫人的事情给说了。

    四夫人二年前难产过世，一尸两命。四夫人陪嫁过来的妹妹就以四夫人自居，大家也基本认可，就是再等上三年，正式娶纳了。

    结果就在刚入冬的那会儿，伦子夫人查出来，当时四夫人的难产和三夫人还有四夫人妹妹有关，是她们两个买通产婆动了手脚，硬是让孩子生不出来。

    藤原道长知道后大怒，但因为宽子和嬉子的册封在即，家丑不能外扬。将四夫人妹妹送回到四夫人本家，暗中将三夫人解决了。

    四夫人妹妹送回去后，就被本家送去家庙落发为尼。而三夫人则说是中了邪祟，病故的，因为邪祟太过厉害，所以三夫人的灵位送去庙里，不放在家中。

    四夫人的灵位放在家中庙堂，就能配享家中香火。

    明子夫人长长叹气：“好好的几条人命就这样断送了，她还年轻，就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可怜她一对儿女，一个六岁，儿子才四岁。”

    希宁问：“现在七妹和七弟谁在养？”

    明子夫人回答：“由乳母先养着，我想收养，但想想可能会影响到你们，也就罢了。平日里照顾一下，身为道长大人的孩子，不会吃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