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阿稷?
楚彦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一边捡起剑。
浑身的骨头就像要散架一般,他绷直剑身,指向燃烧的火堆,喘着气道,“我不是阿稷。”
火苗摇曳了一下,似乎没什么反应。
这家伙……
楚彦咬牙,他之前也有所猜测,这团火恐怕只是一个人残存的些许记忆和意志,无法和人正常的对话,也无法接受外界的讯息。
应该是他的些许举动正好和这团火的记忆有所重合,才引起了它这不寻常的动作。
毕竟一个人,就算脑子里的记忆可以忘却,但身体的记忆却难以忘记。
这时那个女声再次从火堆里传来,带着浓浓的担忧。
“阿稷?怎么不练了?是摔疼了吗?”
哟,这还心疼上了?
楚彦嘴角发酸,噘起嘴冷哼了一声,恶声恶气道,“是啊,摔疼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这团火会继续对那位“小阿稷”嘘寒问暖之时,火堆里却传来平静的女声。
“没死的话就爬起来,是你说要练的,那练不到家就不许停,否则今晚你就别吃饭了。”
什么?
楚彦握着剑愣愣望着火堆。
他眼前浮现出之前在梦境中看见的那名白衣少女的模样,嘴角微微抽搐。
如果这火堆里真的装着他在梦里看见的人,那这人还真是用那么一张好看的脸,一脸平静地说出了相当恐怖的话。
没死的话就爬起来……
这都是什么魔鬼?
“阿稷?”
火堆里传来的女声依然轻柔,但不知为何,楚彦总觉得比之前教过他的老师父还要威严。
他头皮发麻,握紧手中的剑。
“好了,我知道了,我练就是了!”
剑光起的瞬间,一个念头在楚彦脑中闪过。
他今天不会累死在这地底下吧?
……
……
“呼、呼、呼。”
山中不知岁月,地下不知千年。
但实际上不用千年,大概只过了几个时辰,他人就不行了。
楚彦一头栽倒在冰凉的地砖上,勉强仰起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腕。
“不,不行,我不行了。”
原本他还凭着一股少年的倔气想要在这团火面前表现一下,但没过多久楚彦就发现,他实在太天真了。
在身体状态良好的时候,他能连着练上五个时辰的剑,连他那个正牌师父都一直夸他虽然天赋不佳,但耐力出众。
这一次身受重伤,但楚彦憋着一口气,想着至少要练个三时辰,让这团火对他刮目相看才行。
但很快,楚彦就悲催地发现,在这团火的手下,别说三时辰了,练一个时辰都要他小命。
“嗯?不行了?”
轻柔的女声从火堆中响起。
“是啊,不行了,”楚彦在地上摊成一个大字。
在一个相当美的女人面前承认自己不行了的确很丢脸,但是再练下去,他就没有脸了。
楚彦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肿胀,拄着剑缓缓从地上爬起,向满是泥水的池子里看去。
水面上缓缓倒映出一个“猪头”。
不,是鼻青脸肿的他。
“唉。”
楚彦深深叹了口气。
他之前被那高阶弟子已经揍得够惨了,却没想到还能更惨。
他更没想到,这世上除了禅主之外,还有能让他变得更惨的人存在。
这人……如果这火堆真的是一个人的话,这下手可真的比那个高阶弟子还要狠。
但这个狠,不是说她出手狠辣。
楚彦看向自己摔得青紫的身体,他这一身的伤,几乎都是他自己摔出来。
楚彦闭上双眼,眼前一遍遍浮现出之前的画面。
这一团火并不是在和他对战,只是在一边看着他练剑,偶尔在他的剑刃上点几下,将他的剑刃往下压一压,或者往下抬一抬。
但也不知道她怎么找的位置,看上去没花多大力气,空气中没有什么真元流动的迹象,但只要她点中他的剑刃,他必然要摔跟头。
楚彦睁开双眼,若有所思。
他忍着疼重新举起剑,在空中缓缓比划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动用真元,放慢了速度,只是竭力将剑招做到位。
他一招一式地比划,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认真。
望着自己的动作,楚彦目光有些恍惚,他仿佛回到了启蒙之时,五岁的他拿着木剑刚开始练剑的时候。
这一次,直到第一套剑招比划完,他身边的火焰都没有什么动静,但就在他开始练第二剑时,不到片刻,那一抹火焰再次从火堆中探出。
楚彦顿时浑身发麻。
好在这一次因为他没有动用真元,动作不大,火焰的动作并没有让他栽倒。
那一抹火焰轻轻在他的剑面按了一下,轻声道,“高了一寸。”
“噢、噢。”
楚彦拿稳剑,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的剑尖。
他这下完全明白了,这一抹火焰是在一点点纠正他的剑招。
他之前因为无人和他对战,每天能干的事就是反反复复练那几招火法剑,楚彦自恃自己已经将剑招抠得无比精准,毫厘不差,连他的师父都挑不出错处。
可在这团火的“火眼金睛”下,楚彦才第一次发现他的剑招居然还有那么多漏洞。
不……
也许不是他的剑法练得差劲……
楚彦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燃烧着的火焰,心情有些复杂。
是这人的要求太高了。
她对剑法要求和对精准度的把握都高得可怕。
实战之中,人的姿势和位置都会瞬息而变,怎么可能每一次都和剑谱上的那样保持得分毫不差?
连他师父都和他说过,在实战中是可以自由发挥的。
可这团火虽然没有说话,但楚彦隐隐觉得她应当和他师父持不同的观点。
如果说一抹火焰是她的手的话,那这人的手简直精准得可怕。
他刚刚那一剑的位置根本没有差一寸那么多,这人分明是连头发丝大小的差距都不允许有……
“继续。”
察觉到他的手停了,火堆中再一次传来那声轻柔的女声。可这声音听在楚彦耳中已经没那么悦耳了,反而更像是催命的晨钟。
“阿稷,继续啊。”
那个女声平静地响起,楚彦认命地继续向前挥剑。
他忽然觉得,那个叫阿稷的家伙,好像也没那么值得羡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