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繁琐的检查程序后,德川赖宣终于得以进入了考场,然后找到了自己的号房。
他敏锐的注意到,在其身前身后进入考场的,有那么几个肤色黝黑,面部五官严重平面化的考生。看起来,应该是南洋诸国的土著。
这几个土著也看到了头发参差不齐的德川赖宣,大家彼此相视一笑,也不多说话,各自进入了自己的号房。
看了看考场中央的大座钟,这会儿不过才凌晨五点。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闭目养神起来。
到了早上七点,一阵钟声后,考场的工作人员开始向考生们分发早餐:这一次的公务员考试,考试时间为一天半。考生在这一天半的时间里,其吃食什么的,全部由考场提供。
既往的科举考试是不会这么做的:第一是国家没钱,第二是万一统一发放食物,吃坏了算谁的?
但在朱由栋这里,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一个年入几亿的中央政府,这点饭钱自是不在话下。至于说食品安全:如果真的出现大规模考生食物中毒时间,那负责此事的官员自然是要拿头来说话。但个别偶发的,那就很抱歉了:身体这么差,做什么公务员?
当然,限于这个时代的技术,考生身份的查验还是太困难了。所以,只要考生进了考场,考试结束之前,仍然是不允许出来的。
早上八点,钟声再响。考场工作人员一边收走碗筷,一边分发考卷纸。到了这一天的八点半,数十个穿着红色专门服侍的工作人员各自高举着木牌在考场内反复行走。
“唔?以诗言志,七律一首。以夏日景色为题,汉赋一篇?哟西!汉赋我可是很熟的。”
日本和朝鲜不同,前者接受唐的影响极大,而后者接受明的影响更多。所以,这诗词歌赋的考题越是靠向前朝,日本人占的优势自然就更大。
好整以暇的将自己以前准备的几篇‘打题’的范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他迅速的选定了文章,然后开始在草稿纸上默写起来……
上午的诗词考试很轻松。八点半开考,中午十一点就收卷了。然后就是午餐时间。十二点,工作人员收走碗筷后告知大家:只要不出考场,可以在考场中间的院坝溜达消食,也可以自己在号房里午睡。
听到这个通知的时候,如德川赖宣这样的异族人感觉还不是很突兀,但参考的大明士子们,尤其是那些既往参加过科举的士子,无一不瞪圆了眼珠。
但,瞪圆了眼珠后,大家还是很欣喜的走出了号房:天可怜见,那号房那么小,睡觉腿都伸不直的。再说了,早上吃了那么多都没怎么动,然后中午又吃了那么多,不出来走走,晚上真的吃不下了。
慢慢的,考场中心院坝上的人多了起来:虽然天空还是偶尔有些雨滴,但对于考生们来说,能够出来走走,那是淋点雨也没什么的——再说了,这点雨量算个啥?用俺们读书人的话说,此乃有雨趣而无淋漓之苦也!
德川赖宣也走出了自己的号房,伸了伸懒腰,和自己邻舍的几个肤色黝黑的考生点头致意:也就如此了,至少在目前,除了自己,他还没有发现其他的日本籍考生。虽说能够参加这个考试的,不管哪族人,肯定都会说汉语,但日式汉语这个腔调,还是少开口为妙。
就这么缓步闲逛,遇到其他士子就点头致意,慢慢的他发现,越来越多的士子开始朝着一个地方汇集。
待得他走过去后才发现,原来大家都围着一个人在不停的恭维。
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后,他终于搞清楚了:原来,这个被大家围起来恭维的人,叫做吴骏公,乃是大明目前一顶一的大诗人。
再仔细听了一会后,他内心突兀的感到焦躁起来:这吴骏公的七律诗,居然足足写了六十句,四百多字。再回想起自己的律诗?可怜巴巴的四句,二十八字。哎哟,怎么自己这么傻呢?说是写七律,又没限制篇幅!哎!
不行!不能再听了,再听下去,下午的考试没法考了。哎,这每场考试之间允许考生出来闲逛交流,也好也不好啊。像我这样曾经指挥过数十万大军的人这会儿心境都受到了影响。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士子们,要是发现自己的诗词远远不如别人,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总之,正如他自己所想一般:到底是曾经站到过一个国家巅峰的人物,所以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以正常的状态迎来了下午的行测考试。
行测结束后,吃过晚饭,他又走出来消食。然后他敏锐的发现,虽说这会儿雨已经完全停了,但是出来散步的考生比起中午却减少了起码一半。就是那位吴骏公,这会儿也是躲在自己的号房里没有出来:呵呵,看来行测把很多人都给搞傿了啊。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申论。拿到题目后,德川赖宣惊喜的发现,他又猜对了题目:试论周秦汉唐之官制优劣。
行云流水般的作文后,他很是畅快的离开了考场。
“主公,您出来了?考得如何?”
“还行,除了诗词比较糟糕外,后面两堂都感觉很不错。”
“呼”随行的家臣们齐齐的松了一口气:“恭贺主公,预祝主公金榜题名!”
“嗨以,多谢诸君同行。”
……
“万岁爷,人事部孙大冢宰关于本次公务员考试汇报的奏章来了。”
“嗯,捡主要的说。”
“是。万岁爷,本次公务员考试,参加国考正考的考生为九万八千三百二十人。按诗词10分,行测40分,申论50分折算。最终成绩在60分以上的,只有三千六百二十五人。参加地考的考生为四十五万三千余人,最终成绩在60分以上的,只有两万零七百人。大冢宰请示,是否要在今年必须招满一万国家公务员和十万地方公务员?如果必须招满,那就只有降分录取了。”
“……哎。”长叹了一口气,朱由栋轻轻的摇了摇头:“宁缺毋滥。”
“是,奴婢领旨,稍后就给大冢宰回话。”
这五六十万考生,不管考没考上,说起来,能够通过初考,那也是我大明的知识阶层了吧?可现在大明本土已经有18亿人了,加上周边藩国起码是在23亿以上,居然才这么点人参考?
也罢,这事急不得,且慢慢来。而且,公务员招不满,部分吏员和差役就要留用。如此,吏员和差役这个阶层就形不成合力,不会给国家造成过多的动荡。
“方正化。”
“奴婢在。”
“本次考试,有什么不太好听的声音啊。”
“锦衣卫和东厂都有消息传来,大致有这么几条,其一,考试中途允许考生走动,交流,导致部分考生心境不稳。其二,统一供应吃食,有部分考生觉得吃不惯或者违反宗教信仰。其三,诗词占比太少。其四,初试题目太难,导致很多人无法进入正考考场。尤其是很多既往的生员反应,说什么很多举人、秀才都被初试给刷下来了,反而是一些吏员甚至异族人进入了正试,呃,说皇上不体恤读书人……”
“嘁!”朱由栋站起身来:“朕说,你记,然后让张世泽发出去。”
“请万岁爷示下。”
“第一条,考生都是成年人了,被别人一忽悠就心境大坏,这种人怎么能做官?以前的科举只看文章,朕就是要通过考场里考生可以自行交流看考生们的心境。官员在任上,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磨难。这考场里的一点考验都经不过,便是做了官,也是坐不稳的。
第二条,我大明现在幅员万里,各地民俗迥异。成了我大明的公务员,就有可能到异域做官。连一丁点餐饮不习惯都不能忍受。这样的人做了官,必然无法与当地百姓打成一片。
第三,现在这个世界是大争之世,朕需要的是有担当,能做事的实干官员。寻章摘句,之乎者也,抵得甚用?
第四,既然有些人看不起异族人,那为何人家异族人能够通过考试他们却不能?人,各有专长。有的人天生不适合考试,但并不妨碍他在其他行业做出成绩。可若是一朝失败,不从自身找原因,反而是怨天尤人,呵呵,那才是无可救药了呢。
都记下了?”
“是,奴婢都记下了。”
“嗯,你去办事吧。”
“是,奴婢告退。”
方正化退出去后,朱由栋走出了皇极殿,抬首望向天空:三十一年了,自开蒙后有了自己的势力开始做事算起,也有二十七年了。
这些年来,大明的军事、经济、科技都有了长足的发展。政治改革也在稳步推进。根据这些年了解到的西方情报来看,除了在科技树上受限于自身专业,导致大明的科技树成长速度可能稍慢一点之外。其他的方方面面,大明都超过了西班牙和奥斯曼。
嗯,现在这个国家,已经逐步的做好了应对长期的全球战争的准备。再蓄力年,等朕把各项改革彻底落地,新的国家机器运转磨合到位后,朕就要主动出击了!
这第一个目标,就是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