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阳,对于独孤信来说,是一座很特别的城池。
一年多以前,段韶就是从这里出发,进攻南阳,这是独孤信摆脱宇文邕钳制的一个契机,也是他面临的一个危机。
一年多以后故地重游,身份却已然完全不同,哪怕是心如止水的人,此刻也会唏嘘感慨一番。更别说当年北魏还在的时候,独孤信就来过沁阳,对这一带十分熟悉。
拿着高伯逸给印信,独孤信轻松的交接了沁阳的城防,本身这里也就几百乡兵的规模,听闻独孤信来了,直接原地解散,回附近的乡村陪老婆孩子去了,溜得比兔子还快。
“我们这要是不来,只怕段韶破晋城之后,会如入无人之境呀!”
独孤信笑着对身边的韩擒虎说道。
他是说了一句大实话。沁阳这地方四通八达,守是守不住的。既然守不住,那干脆就不要守好了,把兵力集中在可以守的地方,才是正确的应对方法。
此番独孤信带着他麾下兵马先走一步,一路也是行军缓慢,磨磨蹭蹭的才来到沁阳,反正也不打算继续往前走了!
保存实力,不是高伯逸一人的专利。
无论是他也好,段韶麾下的六镇鲜卑也好,还是独孤信也好,大家其实都在保存实力,都不希望一来就硬拼!
虽然说不是“各怀鬼胎”,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些小九九,不被逼急了,是不会使出全力的。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北齐内战,邺城与晋阳之争,无论谁胜谁负,都是新局面的开始。
而非是完结。
手里实力不足的人,将会第一个被淘汰,无论哪一边都是同样的道理。
“都督,确实不适合再往北走了。我们在这里等高伯逸来比较好,末将觉得,他一定会来的。”
年轻的韩擒虎经过次失败,被綦连猛教做人之后,确实成熟了很多。而且作为韩氏放在北齐这个篮子里的“鸡蛋”,他身肩负着振兴家族,在必要时庇护家族落难成员的重任。
这种压力,不是单单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确实啊,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要跟高长恭汇合了,到时候谁指挥谁,倒是件麻烦的事情。”
独孤信眼神深邃,此战不能不慎重,还是等高伯逸来统一调度比较好。
“你去跟那个杨素还有皮景和说,我决意在此地驻扎,先按兵不动。”
独孤信是关中过来的,杨素还好说,皮景和是哪根葱,高伯逸派他来担任副将,独孤信虽然会听此人的建议,但也就只有建议而已。
指手画脚,那是不可能的!
这支军队都是自己的部下,多半都是从关中带出来的,或者是独孤家的私军扩充的,怎么可能被一个外人摆布?
为了避免尴尬,独孤信都不会跟皮景和他们正面商议,那样就没有回旋余地了。所有的信息,都是韩擒虎和杨素两人传递,然后彼此商议过后再决定,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默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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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皮景和也是要脸的人,双方不见面,那么即使意见不统一,也不会争得面红耳赤的,一路都是这么来的。
独孤信也隐约感觉到高伯逸将皮景和跟杨素这两人安排在自己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很多小心思,只要是没撕破脸,事后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哪里会有那么单纯。从来都是某种感情占据主导,然后其他的东西也会掺杂其中。
一旦主次颠倒过来的时候,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会随之发生改变,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也解释了为什么“自古皇家无亲情”。
……
沁阳城的另一边,杨素正在跟皮景和对弈,一间狭小又僻静的院落里,两人的表情都相当悠闲,这一点跟独孤信完全不同。
“楚王殿下这次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皮景和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的围棋下得很烂,尤其是这幅棋是从沁阳大户家中弄来的,让他感觉尤其古怪。
这就好比穿了别人的袜子一样,要怎么别扭就怎么别扭。
“段韶战败了,他不会那么着急的进攻晋城的,现在应该正在抓紧时间修整吧。”
杨素好整以暇的继续说道:“宜将乘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话可是主公说的。所以我想,主公很快就会带着神策军来晋城的。”
昨日邺城来的使者已经追到了他们的队伍,告知高伯逸在滏水河边大胜晋阳六镇,段韶从滏水陉退走,估摸着已经退到了壶口城和潞城一带。
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做,高伯逸只有四个字“便宜行事”。
“此战你怎么看?”杨素轻声问道,同时在棋盘的关键处落子。
杨素的黑子,杀意很浓,已经快要“斩断”皮景和的白色大龙。高伯逸身边这位弘农杨氏的年轻人,年纪虽然不大,却处处锋芒毕露,身的才华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
这盘棋下得皮景和有些招架不住。
“不好说。不过若是独孤信单独跟段韶的六镇兵马对,只怕……凶多吉少。此时在沁阳观战,确实是明智之举。”
独孤信的态度,当然会让皮景和不爽!不过此时的战局,独孤信倒是没有判断错误。晋城地区,有高伯逸的嫡系鱼俱罗带着骑兵在骚扰綦连猛。
这支军队不要说皮景和了,就是独孤信本人和杨素,也是指挥不动的。更何况骑兵来去无踪,想跟他们联络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晋城的高长恭更不用说了,他一定是会死守晋城,不会出城参与野战的。
三支军队互不统属,无法形成合力,独孤信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沁阳停下来看看,顺便观察一下綦连猛的人马,现在实力到底怎么样。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如果楚王殿下来得及时,这一战可以期待一下,不然的话……”
皮景和落子在边角处“占地”,感慨道:“不若退守荥阳。”
退到荥阳?那就是已经完全放弃了邺城以西,黄河以北的地盘,仅仅扼守洛阳与两淮!
杨素大吃一惊,听这话,皮景和对战局已经完全悲观了呀!
“皮将军何出此言啊,局面也没有崩坏到如此地步吧。我们还刚刚赢了一场。”
“军中各部互不统属,乃是用兵大忌,现在不动还好,一旦打起来,段韶不是傻子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我们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