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卖完了肉,伸了伸懒腰,许久没山上了,也是时候给徐小子动真格了。
徐小子下课了,不见老白,就又去茅屋里看啊黄,“啊黄啊啊黄,还是你最无忧无虑,在里面也闷坏了吧,咱们再出去走走。”
啊黄轻快地甩了甩尾巴,这是答应的意思。
到了山脚,啊黄瞬间如离弦的箭,奔向山顶。
徐天然蹲下来,绑紧了脚下的沙袋,抱怨道:“啊黄,你越来越鸡贼了,抢跑可不行。”
一马一人,一前一后。
山顶,老白背着竹箱,上山了顺便整了点野味,徐小子最近练得狠了,得加强营养。老白刚准备下山,就瞅见了啊黄和徐小子,啊黄似乎和徐小子越来越好了,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显然不把自己这个老主人放在眼里,得找个时间和啊黄说道说道,毕竟自己跟它是多少年的感情了,啊黄才认识那徐小子几天。
徐天然见了老白,挥挥手,“老白,你也出来遛弯呀。”
老白神神秘秘道:“我给你做了件武器,开心不?”
徐天然开心道:“真的,是什么样的剑,是找老莫打的吗?老莫的手艺我还是相信的,不过剑现在得短点儿,太长了我佩戴在腰上会杵到地上。等我长大了,再打一把长剑,像白孔雀的那把长剑就行。”
老白无奈摇摇头。
少年急不可耐跳起来,想看看大竹箱里头是什么东西。
老白阴沉道:“大男人练什么剑,要练就练刀,大刀一劈多威武。”
徐天然摇摇头,“老白,你老是在小镇呆着不知道江湖现在不流行耍刀,用刀的都是行伍之人,用于战场厮杀,虽然杀伤力惊人,奈何大刀长得难看,背一把在身上行走江湖,别人还以为你是江洋大盗。行走江湖谁不背一把剑,再买一把精美绝伦的剑鞘,配上剑穗,那叫一个写意风流。不管是不是剑客,行走江湖都得背把剑,这才有大侠风范。背把刀成什么样子,江湖里的仙子哪里会看上一个背刀的,难不成老白你也要我像你一样做个光棍,那将来我死了之后,谁给咱俩扫墓。”
老白嘴角抽搐,一个板栗下去,果然不能给徐小子开口的机会,否则十个自己也说不过。徐天然默默脑袋,老白缓缓说道:“就你还大侠!我只用刀,不用剑,不想学就别学了,找老吴学棋去,穿一身白衣,下一手好棋,也能讨女子喜欢。”
徐天然立马换了副嘴脸,谄媚道:“老白,别生气嘛,我也不是不跟你学本事,学刀学剑没啥区别嘛,跟你学刀就学刀,我不学那下棋,文绉绉的,瞅着就累人。好啦,别藏着掖着,快把东东给我耍耍。”
老白卸下大竹箱,缓缓打开,取出了一把竹刀。
少年满面笑容顿时枯萎了,埋怨道:“老白,咱们家也没那么穷吧,不至于连把刀都打不起。我跟老莫熟,你开不了口,我去找他说说情,便宜点儿给我打把刀,怎么样?”
老白沉声道:“你拿起来试试?”
徐天然漫不经心抓住刀柄,顿时感觉竹刀似乎很重,和想象的差太多了,徐天然用力举了起来,竹刀怎么会如此之重?三息功夫,徐天然就满头大汗,举不动了,慢慢放在地上。
老白幽幽说道:“练刀需无锋,竹刀最适合你,等你将来练刀有成,我送你把好刀。”
徐天然开心点点头。然后把半个自个儿高的刀抱在手上,很重,很开心。我有刀啦!
老白若有所思道:“你知道我为何不练剑吗?”
徐天然贼兮兮道:“练剑讲究天资,老白你是有三两下功夫,终不像我是那先天剑胚,练剑练刀都是手到擒来。”
老白摇摇头,“你想想,若是某天,你独行江湖,和人众目睽睽之下打架,你一剑递出,精妙绝伦,旁边围观的人见了,大喊好剑好剑,你心里什么滋味。”
徐天然皱眉道:“那不是骂人吗?”
老白趁胜追击:“若是你遇见了心仪的女子,你在她面前耍了一通剑法,她情不自禁赞叹,好剑好剑,果然是好剑,你觉得如何?”
徐天然哭丧着脸,“老白,被你这么一忽悠,怎么觉得理是这么理,可是江湖人为什么都练剑,不练刀呢?”
老白哈哈笑道:“那是他们不懂行,我们有好刀,他们有好剑。”
好剑好剑,好贱好贱。
徐天然决定了,不练剑了,练刀。
回家路上,徐天然把竹刀捧在心头,用心头的温度感受竹刀,徐天然感觉,自己和竹刀呼应上了,果然自己是练刀胚子。
既然开始练刀,用老白的话,就是要吃苦,老白说得很简单,先练出刀,以后在江湖和别人争风吃醋,在仙子面前第一印象很重要,出刀一定要快,更重要的是要帅。连出刀都练不好,还练什么刀。
从此,徐天然不仅要冲山,登顶之后还要站在天马山之巅,挥刀斩旭日。练着练着,很重的刀便不那么重了。
老白说了,武夫走江湖,无非是靠着速度快、力道重、扛打,三者缺一不可。江湖上很多武夫都容易走极端。有的专攻速度,练就一身好轻功,跑路是有用,可惜打不死人,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人捕捉弱点,一招给杀了。也有专门练体,所谓金钟罩、铁布衫,专攻此种功夫之人最蠢,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揍人才爽,专门练被人打的本事,用你的话说,一点也不高手风范。还有专门练力量,把体型练得五大三粗,满脸身横肉、筋肉虬结,且不说块头大了,行动迟缓,就是那长相仙子们瞧了都得躲得远远的,行走江湖没有酒和女人那就没意思了。
徐天然觉着老白话虽糙、理是对,按照老白的安排,按部就班练刀,除了在学塾,一把竹刀不离身,朝斩旭日,夕斩落日,夜斩明月,梦中斩仙人。
姬胜雪今日通过糖葫芦收买了坐在徐天然前面的吕小布,让吕小布和自己换了座位,瓷娃娃小姑娘早早就到了学塾,不似往日都要先去杂货铺买糖葫芦再慢悠悠来学塾,今儿一坐在座位上,小心脏就小鹿乱撞,心烦意乱。
徐天然大大咧咧进了屋子,姬胜雪顿时心跳加快,面色潮红,她特地给徐天然带了亲自做的糕点,就放在徐天然的抽屉里。
徐天然今日练刀有点练狠了,腰酸背痛,坐下了就一个劲伸懒腰,不时锤锤腿、锤锤背。忽然,徐天然看见了抽屉里的一包糕点,徐天然以为有人放错了,大声喊道:“谁的糕点放我抽屉了,自个儿过来认领。”
瓷娃娃小姑娘胜雪肌肤涨得通红,心里不禁骂道:“有时候瞧着聪明过头,有时候又笨死了。人家一大早趁着没人偷偷放进去,现在弄得人尽皆知。”
柳如云看见小妮子扭捏作态的样子,就懂了大半了,把徐天然提溜出来,轻声说道:“师弟,动动脑子。谁会这么对你,心里没数吗?”
徐天然恍然大悟,“多亏师姐提醒,差点儿我就吃不上了。”说完,就屁颠屁颠跑进去,拿出糕点,大快朵颐。徐天然看着窈窕的前桌背影,心中默念:这是第二个给自己做糕点的女子,第一个是娘亲。
以徐天然的聪慧,怎会不知这是谁放的糕点,只是徐天然不怕受人白眼和欺辱,最怕欠下情债,怕此生无以为报。徐天然在瓷娃娃小姑娘面前不是抠鼻屎,就是掏裤裆,奈何也挡不住少女的芳心暗许,果然长得太帅了也不行,将来行走江湖得戴个面皮,否则以自己的俊美皮囊,靠脸就能杀人无形了,那行走江湖就没有半点意思了。
林姊坐在姬胜雪左边,看出了其中门道,林姊出生于书香门第,对举止粗鄙的徐天然并无好感,即便辩论之时驳斥了唐云杰等人,身为同阵营的人也是认同他的观点,只是读书人当温文尔雅,怎可如此粗鄙不堪,完全不符合自己心目中读书人的形象。林姊瞥了眼姬胜雪,呵呵笑道:“雪妹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姬胜雪潮红的脸色愈加通红,忽然,徐天然手指一弹,刚刚千辛万苦抠下来的鼻屎就落在了林姊的脸上,林姊脸色气得发白,怒道:“徐天然,你粗鄙、你无耻、你下流。”
徐天然假惺惺道歉道:“林姊姊,抱歉,不是故意的,我原本想弹到窗外去,怎料到你的脸太大了,半路给截胡了。”徐天然觉得自己读书读出门道了,学会了骂人不带脏字了。
林姊七窍生烟,眼泪刹那就决堤了。
姬胜雪走到了林姊身边,抹去林姊脸上的鼻屎,柔声安慰道:“林姊,别生气了,他说话是坏了点儿,人不坏,真的。”
林姊甩开姬胜雪的手,怒道:“好一个郎情妾意,甚是恩爱。”
柳如云发觉了不对劲,赶忙走过来,“都别吵了,先生说言语伤人最锋锐,你们都忘了吗?徐天然,你给我出来。”
柳如云提溜着顽皮的青衫少年,带到了学塾门口,先生不在,作为大师姐是有管束师弟师妹们的职责。
柳如云语重心长道:“师姐知道你瞧着调皮,其实心地最是善良,你担心小雪受委屈,就把矛盾引导自己身上来,这样是不对的。同窗数年,缘分来之不易,要懂得珍惜这份情谊。林姊不过有些大小姐脾气,人心是善的,她看不惯你也是有原因的,林家是小镇传承数辈的书香门第,言行尤为苛刻,见你粗鄙的样子自然心里难受。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瞧着你难受,还不是心底觉得你应该更好一些,若是你斯文一些,就跟自己心目中的完美读书人形象契合了,你懂得我的意思吧。不然,吕小布也有点儿粗俗,陈大锤也不修边幅她都不讨厌,为何偏偏讨厌你?”
徐天然叹气道:“师姐天生丽质可不能这么老气横秋说话,否则会像先生一样年纪不大瞧着老。老白说,读书人多斯文也多败类,师姐以后嫁人千万别嫁读书人呀。”
徐天然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认真问道:“师姐,我是不是生得太俊了,头疼呀,只能怪我娘亲长得太美了,我随她。”
柳如云微笑道:“净知道臭美,男子容貌并不多重要,首重才学,有真才实学再长得有那么点俊俏,那就善了,若有真才实学再长得无比英俊极了,那就大善了。若无才学,空有皮囊,也是不招姑娘喜欢的。”
徐天然苦恼道:“我就是又有才学又有俊俏皮囊,真是苦恼,看来我不能再读书了,不然将来刚走江湖,就要迷倒万千少女了。”
柳如云掩面笑道:“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呐。”
徐天然笑道:“在师姐面前可害羞了,一不小心就脸红了。”少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地看着师姐,不动心眼的时候,少年还是很可爱的,确是挺英俊的少年郎。
柳如云捏了捏徐天然的脸,“你呀,嘴甜的时候最甜,嘴欠的时候最欠,似乎你这样的还真招女子喜欢,将来谁嫁给你可得日夜忧心你在外面沾花惹草。”
徐天然一本正经道:“要不师姐嫁我呗,将来保证只对师姐甜,对其他女子都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柳如云打赏了徐天然一个板栗,“还贫。”
少年吐了吐舌头,在心里说,不是贫,是真的,师姐的眼睛跟娘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