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生如夏花

    睡前是初春,睡醒已初夏。

    徐天然身体日益恢复,脸上渐渐恢复了红润的气色。老白坐在门槛上抽旱烟,仍旧青衫的少年给老白添加烟丝。学塾门前有一抹红色身影出现,老白拔腿便往屋里走,身着红裙、脸色涂抹了数层胭脂水粉的柳莺莺,看着老白,秋波有点儿太多了。如果秋波是剑气的话,胖婶怎么该都是天下十大剑客,还是剑术不高明纯靠一身杂乱剑意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不讲理剑仙。

    姬胜雪换上了轻薄裙装,许久未见,瓷娃娃小姑娘似乎长高了些。纤细的身材愈发让人感觉柔软无骨。

    坐在门槛悠闲看白云飘飘的徐天然,爱答不理的样子。

    少女从后背拿出一串糖葫芦,开心道:“分你的。”

    少年摇摇头,“不爱吃甜。”旋即,偷偷咽口水。

    少女鼓起勇气,大胆坐在少年身侧,少年挪了挪屁股,离少女远了一些,少女脸色微红,又靠近了一些。

    少年感觉自己的心境要崩塌了,娘亲说过,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这傻姑娘难道不知道不要去轻易撩拨一个男人狂躁的心吗?少年站了起来,靠在门上,防贼似的戒备着,深怕被可爱极了的少女吃了豆腐。

    少女轻轻拨开一丝散乱的头发,一阵风吹过,裙摆飘飘,长发摇曳。少年竟然一不小心看痴了,随即恨不得扇自己十个八个耳光。

    少女舔着糖葫芦,开心道:“你病好了,我很开心。”

    少年撇撇嘴:“我也很开心病好了。”

    少女眯着眼,桃花眸子像月牙一样可爱,“什么时候去上学?大家都想你了。”

    少年背过身去,老气横秋道:“就这几天了,落下了不少功课得补上,不然暑休先生要给我一人吃小灶了。”

    少女点点头,递过来一本册子,“先生的课,我都记下了,给你。”

    少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难消受美人恩,真是如此。

    少年神识化鲲之时,神识扩散千里,他在识海里看见一个瓷娃娃小姑娘,拿着一个长明灯,许愿,灯上四字:以命换命。少年看着少女虔诚双手合十,向天道祈祷,看着慢慢飞升的长明灯,躺在床上未苏醒的少年,一滴眼泪滑落。

    少年内心里是喜欢这个瓷娃娃小姑娘,越是刻意表现出来的疏远,越是让内心挣扎。少年知道自己和少女不能在一起,少女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她的生命应该在青山镇无忧无虑生活,将来有自己喜欢的人,平凡过一生。自己终有一天要离开青山镇,离开深山去行走江湖,自己不能做娘亲所说的负心人。而在少年的内心,其实更害怕自己的噩梦会重现,修行者父亲娶了凡人母亲,终究将少年的命运搅和地乱七八糟。少年嘴贫,心纯净。僵持了半晌的二人,终于被打破了平静。

    柳如云也过来串门,带着自己给少年缝制的新衣衫,师姐看着少年穿青衫的模样像极了读书人,就买了青布缝青衣。少年热络地马屁一个个让柳如云听得如沐春风,嘴甜的少年最是让人疼。

    柳如云走后,少年仍望着师姐离去的背影,师姐的胸脯越来越高耸了,屁股越来越浑圆了。一眨眼,师姐要长大了。

    姬胜雪看着痴痴望着师姐的少年,欢快的内心浮上一层阴霾,“你喜欢柳师姐?”

    少年嬉皮笑脸,“哪个师弟的心里没有住着一个美丽的师姐。”

    姬胜雪委屈得快哭了,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小姑娘低头看着自己特地穿的一身新衣裳,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带着哭腔说道:“徐天然,你喜不喜欢我不重要,我喜欢你。”说完,转身小跑回家了,粉雕玉琢的脸蛋,梨花带雨。

    师姐回到小铺,一个板栗敲在少年的头上,“臭小子,竟然敢拿我当挡箭牌。”

    少年捂着头,委屈道:“师姐,我大病初愈,这样我又得多请两天假了。再说了,我是真喜欢师姐,天下没有比师姐更好的师姐了。”

    师姐美眸带着笑意:“就你最贫。其实,你是喜欢雪丫头的吧?”

    少年撇撇嘴,“长得那么好看的丫头谁不喜欢,可是喜欢不代表能娶回家当媳妇儿,娶媳妇儿一定得是师姐这样的,能持家,雪丫头,一瞧就是败家娘们儿。”

    师姐眯着眼道:“说真话,这套说辞在我这儿没用,雪丫头心思单纯,我得劝劝她,早让她死心也是好的。”

    少年眼神黯淡了些,望着远方的浮云:“师姐,外头世道确如唐云杰所说那般,弱肉强食,人死如草芥,甚至犹有过之。青山镇是人间净土,雪丫头单纯的心思只适合在小镇好好生活着,吃着糖葫芦慢慢长大,将来遇见个好男人,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我是要离开小镇的人,我要去行走江湖,要走很远的路,登很高的山,过很宽的河。江湖儿女江湖死,老白说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在江湖活下去。我一人,死则死矣,了无牵挂,带着她,我们只会死得更快,不带着她,让女人苦苦在原地等候,过尽千帆皆不是,我可不能做那负心人。老白说,行走江湖牵挂越少越好,凡事写家书、看心爱姑娘画像、想孩子的都死得快。我不想死,即便死,也不能悄无声息死了,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让我的名字响彻天地,连天堂都能知道,天下有剑客,姓徐名天然。”

    师姐摇摇头,“小镇挺好的,你就没有想过不走了,哪怕是一点点念头都没有吗?”

    少年捡起在地上的册子,无奈道:“怎会没有想过,若是娘还在,肯定希望我能和小镇的孩子们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在小镇娶妻生子,过平凡一生就好了。师姐,你知道吗?在我家乡有清明和冬至扫墓的风俗,可是我最怕这两天,一想起娘亲,我连她的尸骨葬在哪里都不知道,我甚至害怕,娘亲连座小坟头都没有,尸骨无人收。”

    说完,徐天然趴在膝盖上痛哭抽泣。不知为何,少年极少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在师姐面前他总是感觉特别安心,师姐看着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娘亲。

    柳如云轻轻抱着泣不成声的少年,拍拍他的背:“哭出来,就不会那么痛了。”

    徐天然点点头,不停地擦拭流不尽的泪水。

    躲在墙角处,听着少年心声的瓷娃娃姑娘,亦是泪流满面,原来你还是喜欢我的,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不论你在多远的江湖,不论你成多高的高手,在我眼里你都是那个深深掩藏心里伤痕的少年,我见过你哭鼻子的样子,将来别想在我面前装高手样子。

    师姐让自己直面心里的感情,想让自己早点死心了,别再执着于徐小子身上了,可是心里总是很奇怪,听了之后明明知道姓徐的这辈子都不会和自己在一起,可是却越来越喜欢他。原来,喜欢他在唐云杰面前救下自己的样子,现在更喜欢坐在门槛埋在自己膝盖哭泣的孩子。哭泣的他一点也不丑,可爱极了,有血有肉。

    老白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着,也不出门瞧瞧动静,也不安慰徐小子,只是在心里臭骂一句:现在还想着当第一剑客。看来躺了几个月把脑子躺坏了,要叫老吴给徐小子把把脉,一心想当剑客的刀客,这是病,得治。

    夕阳如血。

    师姐带着哭得凄凄惨惨的小姑娘慢慢走在青石板路上,小姑娘不是为自己哭,而是为徐天然哭,自己这点微末的痛苦算得了什么事。一边抹鼻子,姬胜雪不忘关心道:“师姐,他怎么那么苦。和我一般大小,和他比起来,我就像个孩子。”

    师姐摸摸少女的脑袋,“本来就是孩子。”

    少女由于哭惨了,一边走路,一边一顿一顿地说道:“师姐,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他了。可是,我想在心里偷偷喜欢他,可以吗?”

    师姐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夕阳下,师姐和少女的影子拉得极长,微风吹过,裙摆飞扬,所谓伊人,便是如此。

    老白呼喊一声:“吃饭了。”

    少年屁颠屁颠上了饭桌,想要用手抓一块肉吃。被老白一筷子打在手腕上,贼疼,少年悻悻然去洗手,回到了饭桌,一个老夫子已经大快朵颐了。少年嗔怒道:“先生,肉是给我做的,我身体虚,要多吃肉。”

    先生眯眼笑,老白喝酒,少年狼吞虎咽。

    老白放下了酒葫芦,摸着少年的脑袋:“有些话你说的不对,行走江湖没牵挂才死得快。还有,别轻言死了,还要给我们俩老不死送终呢?江湖险恶,江湖亦有情有义,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少年抹了一把眼泪道:“老白,我知道了。我的心小,已经牵挂着你和先生了,再多牵挂几人,就迈不开脚步,不敢走江湖了,怕自己一不小心死了,会太多人伤心。”

    先生微笑道:“小小年纪,不可轻言生死。我的学生,不想死,谁都弄不死。”

    少年笑逐颜开,活着,真好。

    先生惋惜道:“雪丫头挺好的。”

    少年微微脸红道:“先生,我知道。”

    先生叹息道:“其实你是对的,终究你们不适合在一起。”

    少年有些遗憾,早知道刚才捏捏雪丫头的脸颊了,肌肤胜雪,真的很美呀,将来怕是再无机会了。少年掏了掏裤裆,莫名伤感,原来为了摆出一副粗鄙的样子让雪丫头厌恶自己,可是动作做久了,似乎成了习惯。少年愁眉不展,有点忧郁啊。

    微风拂过,青山绿水,山花浪漫,生如夏花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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