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在一旁听了半晌,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想了想说道:“救你也行,只是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男子忙道:“莫说一件,小哥若能救我娘子,便是十件、百件也应得!”
许宣原本想将自己曾在妮蒂亚那里见过婉儿命魂之事告诉他,犹豫一番还是忍住了,现在已经欠了妮蒂亚一个人情,即便把这事告诉他又有何用?不能帮他寻回婉儿命魂,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有时候没有希望,反倒不会失望、绝望。
摆摆手说道:“不需十件、百件,如今你肉身已经被炼成毛僵,就算我助你夺回肉身,你也恢复不了人身,到时你需远遁深山,压抑心中嗜血之念,不能入世为祸人间。”
男子连连点头,一旁老者见许宣浑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桀桀一笑,伸出一根枯瘦手指,说道:“你这修士,当真不识好歹,老夫修行近300载,杀人无算,在武陵蛮一地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莫非还怕了你不成!”
说罢一道血黑之气就从脚底鲜血中冒出,顺着指尖化作一条黑蛇,张牙舞爪朝许宣袭来。
许宣见状屈指一弹,一道皎洁白光凝成一枚毫针,击在黑蛇身上。被毫针一撞,血黑之气瞬间衰败,便成死灰之色,沿着气息逆流而上,直逼老者而去,慌得他忙撤了法术,斩断黑蛇和自己的联系。
“要想施展法术,就要运用灵气,肉身如桶,灵气似水,我们日夜修行也只为了将木桶装满。但若脱得樊篱,自身就在水中,天地灵气便是顺手拈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说话间,黑蛇已经化作飞灰消散不见,老者不由大惊:“你这是什么法术,你不过是元婴出体而已,此时又在他人肉身中,怎么还能有此神通?”
许宣微微一笑,这也是他刚刚领悟的法术。他原本只想借阴神魂魄的力量压服老者,将他逐出男子体外,忽然却发现,现在自己魂魄竟能直接沟通、运用天地灵气施展法术,便是在他人体内,也能借魂魄灵光施展神通,只不过这种程度的法术神通相比起肉身施展法术,威力要差上许多。不过用来对付老者,已经是绰绰有余了。老者虽然道行不俗,却还没有将法力炼至魂魄,就算比普通人强上一些,在许宣面前依旧与常人无异。
吃了许宣一记毫针,老者只觉自身魂魄虚弱了不少,若不是脚下还有多年xiulian出来的那滴巫族之血,这时只怕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
“住手,我在师门中点有魂灯,你若杀我,我师尊必然知晓,到时掐指一算,你也难逃一死!”
许宣见老者已经是色厉内荏,心中不由一笑,就算有魂灯又有何用?以白素贞的烛阴追魂法都推算自己的前尘,还怕你师尊一个南蛮老魔?现在既然已经动了手,也就不再犹豫,当即屈指再弹,接连三根毫针分别刺向老者眉心、檀中和丹田。
“好胆,好胆!”老者脸色一变,忙闪身避过,又从血珠内汲取力量,想和许宣搏一个你死我活。
许宣哪里会给他机会,倘若两人肉身完好,魂魄都未出体,许宣自然惧他三分,但这时却是他为刀俎,人为鱼肉了。又是数枚毫针飞出,老者避无可避,当即被一枚毫zhenci中咽喉。
“师尊,大师姐,为我报仇啊!”一声惨叫响起,片刻前还不可一世的老者,吃了这一记,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委顿下去,随即身形越来越淡,继而消失不见,魂飞魄散了,只留下那滴巫族之血还在半空中滴溜溜直转。
中年男子在一旁瞧得真切,这时他也知道许宣早不是自己曾在庆余堂中见到的那个小伙计,忙再次跪倒在地,连声称谢。
许宣上前将他扶起,指着那滴巫族之血说道:“现在魔头已灭,你就把这滴血炼化了吧,得它相助,不说稳固毛僵境界,绿僵境界定然还在,假以时日未尝不能突破飞僵、不化骨境界。”
中年男子闻言连连摆手,推辞道:“多谢恩公美意,只是这等邪物我哪里敢炼化,如今能得恩公出手相助,保全娘子性命已经是侥天之幸了,此物还是请恩公收下吧。”
许宣道:“莫要推辞了,你不过一介凡人,这滴鲜血中不仅有那老魔一身法力,更有一丝巫族血脉,现在是多事之秋,婉儿姑娘又只是个行尸,你如何护得住她?收下吧,记住你的承诺就好!”
听许宣说起自家娘子,中年男子这才犹豫片刻躬身称谢:“必不敢忘,恩公今日大恩,在下铭记于心,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恩公恩德。”
许宣道:“如今洞口还有我许多同伴,你就在此地把血滴炼化之后再走吧,莫要多作停留。”
说罢,许宣晃身出了中年男子肉身,见他仍双目紧闭,未曾转醒,就知他还在安稳魂魄,也就不再管他,径自出了洞穴。
回到肉身,众人见许宣醒来,忙问他里面情况如何。
许宣便道:“果真是个邪修夺舍,不过如今已被我剪除,田道友也不必忧心了,但邪修虽除,洞中阴气却更重了几分,这几日田道友就不要过来了,你元婴未成,擅自进去只会徒惹祸端。”
众人见许宣不过进去了片刻,这时出来却说邪修已除,心中难免有所怀疑,但在田明德面前都还是给他面子,都没有追问,只等回去后再说。
田明德却想进去看个究竟,只是一听许宣说里面阴气比刚才更重,心中就不由怯了。心说除了就除了吧,只要日后不来骚扰地方就行,自己好好修行才是正道,管这么多做甚?
回到县城,等到田明德离去后,许宣才将洞中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这一路既是历练,许多事就不能瞒着关子阳、燕山月两位掌宫内侍,况且,暗处还有太一宫供奉,许宣也不知道自己在洞中的行为有没有被他们察觉。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甲子山只是担心众人反对自己放过婉儿夫妇,现在想来中年男子也已经炼化了那滴鲜血,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果然,一听许宣斩灭邪修后竟然放任中年男子去炼化那滴鲜血,毛文山便道:“糊涂,糊涂啊!许道友,你这岂不是纵虎归山?除了一魔,又生一魔,若是他为祸一方,许多因果岂不是也会算在你的头上?”
张广也道:“汉文,此举确实有些不妥,僵尸乃是秉天地戾气而生,他此时虽然还有人性,但若继续修行,难免会变成另一个魔头。”
许宣道:“毛道友、张兄,你们多虑了,他一身修为全自那滴巫族鲜血而来,我早在剪灭邪修时就将其中阴邪、污秽之气尽数除去,虽然会消磨许多鲜血中的力量,但也却不会再有两位道友这些担心了。”
听他这样说,众人这才不再言语,只是心中却有些遗憾,那滴鲜血可是一位元婴大圆满修士一身修为所在,倘若真被许宣驱除了其中阴邪、污秽之气,自己再将他炼化,岂不是于修行大有裨益?何必白白便宜了那个凡人。
想到这里,当夜就有几名修士偷偷前往甲子山,想看个究竟,但那时婉儿夫妻已经结伴离去,哪里还能找到什么踪迹。
他们这番举动被关子阳和燕山月看在眼里,便暗暗记住这几人名字,只等回到临安后,再将这事呈报太一宫几位提举面前,这些就是众人历练考评的依据了。
次日,众人离去,每日依旧停停走走,打探是否有乱妖的消息,过了半月,终于来到武陵蛮腹地。与苏杭一带相比,这里荒凉了许多,当地土人常聚居一地,只在一些群山环绕的坝子中有汉人城池存在,但也是星星点点,相比无尽荒蛮大山,只能算是沧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