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旁的姐姐脸色煞白,眼神不自觉有些畏惧地看向仍在修建的宝塔,小青忙收了飞剑,关切地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姐姐,你没事吧。”
白素贞勉强一笑,微微摇头,眼中神色却有些黯然。
在场四人只有小青不知究竟,但却不妨碍她将这笔账算在法海头上。
抬眼一看,见那和尚正面目可憎,神情淡然地看着自家姐姐,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小青心中顿时便冒起一团无名怒火,一时恶向胆边生,当即松开白素贞的手,上前一步,体内剑丸跳动,化作剑光就朝法海面门击去,口中喝道:“秃驴看剑!”
她身上没有太多法宝,这枚剑丸自白素贞转赠给她后,便日日用心祭炼,如今已到了意起剑至的境界,只是她到底只有金丹修为,又如何能是修出法相金身的法海对手?
“当啷”一声,法海顾忌身后百姓,却是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首,那根九环锡杖不知何时已被他拿在手中,剑光被锡杖一格,击飞出去。
见自己一击无功,小青犹自有些忿忿不平。飞剑不似法剑,灵活程度远超常人想象,当即在空中一晃,化作数道剑光,绕过法海锡杖,朝他周身大穴袭去。
法海微微冷笑,仍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周身忽然浮现出一道光芒,却是他金身法相散发出来的护体金光。
自那日在桐柏山被两个妖王一个使风,一个用火险些毁了金身法相后,法海似是悟到了一些道理,伤好之后修为不退反进,这时若再遇到那两个妖王,只怕形势又是不同。
小青飞剑虽然不凡,但终究法力低微,虽有利器在手,十成威力也只能发挥三、四成。由飞剑分出的数到剑光被法海护体金光一阻,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柄三寸长短的飞剑本体停在法海鼻尖一寸处,任她竭力驱动,也不得寸进。
“放肆!”法海低喝一声,小青只觉胸口好似被一柄巨锤击中,体内法力顿时散乱。
“铛”的一声,法海轻挥锡杖,飞剑顿时跌落在地。此剑与小青心神相连,剑损人伤,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些事,说来慢,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白素贞见小青忽然出手,正想出言阻止,岂料转眼她便败下阵来,当即也不敢再胡思乱想,忙将雄黄宝剑拿在手中,上前两步,伸手一揽,便把小青护到身后。
“好秃驴,竟敢伤我家青儿!”一旁周鸿大喝一声,她虽然和许宣一般也是自后世而来,但穿越至今都在镇妖塔中与那些洪荒妖族厮混,最是信奉实力为尊,心态自与许宣不同。逃出塔后又占了兰若寺当了几日树妖姥姥,行事向来百无禁忌,才不管周围有多少百姓,当即素手一扬,一条盘踞在她玉臂之上的三寸小蛇急驰而出,身形在空中晃动,迎风便长,须臾间就成了一条深紫色的毒龙,脖颈间一枚铜铃“叮当”作响。
“好宝贝!”饶是法海见多识广,看到这般法宝,也是暗赞一声,正想也抛出锡杖化作蛟龙与之抗衡,却发现被毒龙脖间铜铃声一摄,远处那些百姓竟纷纷倒地不起,魂魄已有脱体而出之势。
“住手!”
“周姑娘!”
法海和白素贞同时喊道。
周鸿看了看白素贞,怒道:“娘娘,这秃驴伤了青儿姐姐!”
“先收了法宝吧,这里不是斗法的地方,若真伤了无辜,那就是我的罪过了。”白素贞扶着小青,柔声劝道。
周鸿恨恨看了法海一眼,伸手一招,空中十丈巨物这才变作三寸小蛇钻入自己袖中。
“阿弥陀佛!”法海双手合十,微微朝白素贞行了一礼,双眼低垂,口中念念有词,无数细小的金色“卍”字就从口中飞出,直奔那些到地不起的百姓而去。
少了丧魂钟钟声,众人又得了法海相助,一些已经漂浮在空中凡人魂魄,这才缓缓落下,回归肉身。
“这和尚,确实有几分本事。”见此情形,周鸿心中暗道。
“白蛇,念你心中尚有一丝善念,老衲劝你一句,此时离去还来得及。”法海双眼依旧闭着,口中淡淡说道。
白素贞微微苦笑,低头看看了怀中有些萎靡的小青,瞥见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眼神复又化作坚定,朗声道:“禅师好意素贞心领了,只是纵然禅师佛法精深,道行通玄,但也只是方外之人,又怎明白什么叫情比金坚,什么叫母爱如海!”
听她此言,法海微微睁眼,长叹一声,仰头道:“劫数,劫数啊!看来此劫既是你白素贞的劫难,未必不是我法海的劫难,罢了,既然如此,等到雷峰塔成之后再与你分说吧!”
白素贞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头脑便不似方才那般犹豫,朗声道:“无非不过负塔而居二十载罢了,又算得了什么?”
“二十载?”法海心中一阵冷笑,虽然也有些奇怪白素贞怎会知道二十年这个时间,口中却道:“只怕世间只一日,塔中已千年!”
“轰隆隆!”话音未落,晴空中忽然响起一道闷雷,震得众人都是一阵诧异。今日天气不错,万里乌云,怎么忽然却有雷声想起?
法海面色微变,心知自己方才言语间已经泄露了一些天机,这声闷雷只怕是那个名叫徐乾的青衣公子在提醒自己,当即不敢再多说,双手合十一礼,转身便走。
“哼!走得倒是爽快!”周鸿对这法海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上前捡起小青被击落的飞剑,送到她面前,柔声道:“这和尚到底是佛家出身,一身法力正大光明,飞剑却没有被污了,回去祭炼几日想来就能恢复如常。”
小青接过飞剑,转头问道:“姐姐,你和法海到底打的什么机锋,我怎么听着有些迷糊,这塔莫非与姐姐有什么干系?”
白素贞看了看远处平淡无奇的宝塔,摇头叹道:“当日我下山时,曾在武当山有幸见过真武大帝一面。大帝有剪伐天下妖邪之职,以为我是入世祸乱人间的妖物,便要将我拿下。”
“啊!”小青面色一变,真武大帝的威名三界诸妖无人不知,若真被他那了,除非菩萨当面求情开脱,只怕再无幸存之理。
“然后呢?”虽然知道白素贞肯定平安离去,但小青仍紧张问道。
“然后然后我便把菩萨法旨搬了出来,大帝听后,命我报恩完毕速速回复南海大师,不可迷恋红尘,自毁道行,便放我离去了。”
小青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此看来,大帝还是能讲道理的嘛,也不似平日传说中那般杀伐果决,冷面无情。”
一旁周鸿却摇头道:“若是真个这样简单,娘娘又怎会这般惊慌?青儿姐姐不妨听娘娘说完。”
白素贞看了她一眼,心想莫非是自家官人和她说了什么?不过也无妨,这些事本也不想再瞒她们,都是姐妹,让她们知道一些情况,心中也好有个准备。
于是继续说道:“没错,当时我也未见此事放在心上,直到官人提醒,今日又听法海说此塔名唤雷峰塔,我才知道,或许是应誓的时候到了。”
“应誓?什么誓?”小青忙问。
白素贞便将自己在真武大帝面前发下的誓言又说了一遍,叹道:“如今我深陷红尘,又怀了官人骨肉,怎肯轻易离开,想必日后必然要往雷峰塔下走一遭。”
“死于雷霆之下,葬于山峰之中!”小青一字一顿念道,再看还未修成的宝塔,就觉份外碍眼,银牙一咬,说道:“姐姐,你放开我,我这就去拆了这破塔,看还如何应誓!”
“青儿”白素贞心中感动,却不肯松手,柔声道:“大帝面前哪儿有假誓?既是应誓之事,就算你拆了这塔又有何用?”
小青挣扎着离开白素贞怀抱,跺脚急道:“那怎么办,难道就真个要死在这雷峰塔中?”
白素贞微微一笑,说道:“想必也没这般严重,官人曾说,我只需入塔二十年就好,到时腹中孩子自会高中状元,请得圣上旨意,救我出塔,一家团聚。”
“二十年?”听她这么说,小青心绪微平,嘟哝道:“便是二十年,那也很久了。”
白素贞道:“我倒不惧这二十年光阴,只是有些担心官人不肯罢手。唉!我入塔时腹中孩子尚未满月,我出塔时,他已长大hengren,却还要承他的情才能脱困。二十年对于我们修行异类来说,实在不过弹指一瞬,但于普通人而言,却是小半生的光阴,我心中确实也有些放不开,只是天道如此,半点不肯由人想啊!”
周鸿心中微动,忽然想到法海临行前的那句话,面色微沉,说道:“若只是二十年,还则罢了,就怕这其中还有其它阴谋?”
“嗯?”二女闻言,都将目光看向她,似是等她后续之话。
周鸿这时也只是忽然有了一点想法,并未想透其中关节,讪讪笑道:“我也是胡乱猜的,你们莫要当真,只是觉得,我们能想到的,法海未必想不到,以这老秃驴的性子,哪儿会这般心慈手软,方才那雷来得突然,好似要将他那句话遮掩过去一般,由不得我不心生怀疑。”
白素贞这时也想到了法海来白玉京化缘时自己用烛阴追魂法推算,看到的那个青衣广袖的模糊身影,心中对周鸿的猜想也信了几分。
“多说无益,这塔修成还要些时间,官人临行前就曾说过,多则半年,少则三月,他必然返回,如今年关将至,想来官人也在回来的路上了,一切事情等他回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