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酒菜上齐,许宣随意用筷子挑了几样,感觉虽不算精致,却别有一番滋味。
见掌柜的还在一旁看着,便将筷子往陶碗上一放,开口道:“掌柜经营这间百代客栈多久了?”
“回客官的话,我们这客栈已经有近百年历史了,自我太爷爷开始,我们一家逃难至此,最开始只是在路边摆个茶水摊,渐渐的才攒了些钱,开了个小店。”
“喔!”许宣一挑眉,笑道:“如此也当得起‘百代’二字了。”
“都是来往客人赏饭吃。”掌柜的自得一笑。
“如此说来,掌柜的也算是在此地土生土长之人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过瀚海沙漠这个地方?”
“瀚海沙漠?”
“嗯,或者说,有没有听闻附近有旱魃的传说。”许宣补充道。
掌柜的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我们这儿啊,那是山脉连绵,戈壁浩瀚,但要说唤作瀚海沙漠的地方,还真不曾听说过,客官要去那里?”
许宣原本也没想过真能打探出什么,见此情形摆摆手道:“不过随意问问罢了,掌柜的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吧。”
正在这时,忽听店外一阵吵闹,就见昨日商队管事老赵带着几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抱怨:“就这价钱你们还好意思和我还价?若不是我们掌柜的发疯,我怎会把这些货物这般贱卖给你?
你们满蕃和郡打听打听,若是还有比我们家价钱低的,我把我这赵字倒过来写!”
跟在他身后的一人赔笑道:“赵老板说得是,无论是茶叶还是生丝、瓷器,你们家的货在蕃和郡那都是一流的,只是……只是你们要立结现银,这就有些为难了。
大家都是生意人,平时手里的现银确实不多,就算找人拆解,也要多费些银子不是,不然……您这边再和掌柜的说说,多宽限三日,只要三日,一万千两现银,我如数奉上。”
“钱老板,这蕃和郡莫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商行?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一万千两银子你家没有,未必我们几家就凑不出来?”
“张兄说得是,现在局势不稳,南边来的商队相比往常都少了许多,这批货只要在手里捂上一两月,利润起码要涨一两成,要我说,赵老板你也不用再等了,就你说的那个价,我和张兄两家一同吃进了,立马就有现银奉上,如何?”
“哎……我说,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老张、老杨,你们两个可不能拆我的台,就算要一同吃进,如何能不算我一份?”
……
正吵闹时,就听楼上“吱呀”一声,随后就是一阵“噔噔噔”的下楼声,就见昨日商队首领已经疾步来到几人面前。
那人伸手在老赵肩头拍了拍,赞道:“老赵,不错,我就说你有办法的,一万千两?不错不错,虽说价格不算高,也算解了我燃眉之急。”
一见正主出来,几人立刻都舍了老赵,齐齐围了过去,一番言语,说定了买卖,又急匆匆跑了出去。
“范兄!”
许宣忽然起身上前,抱拳笑道:“许久未见,想不到竟在这蕃和郡又遇到了,怎么,如今改行不做药材生意了?”
听到有人叫自己,商队首领一愣,转头瞧见是许宣,不由大喜。
“汉文,竟是你?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找我?有事?”许宣奇道,面前这人名唤范建,在乾州城时与他曾有过一番交情,只是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了,如今在异国他乡碰到,还真别有一番滋味。
“嗨,别说了,说起来还要多谢汉文的解毒丸,若不是有那枚灵丹,只怕今日你我已经阴阳两隔了。”
“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人多嘴杂,我们还是上楼说话吧。”
说完,范建对一旁的管事吩咐了几句,便带着许宣和灯儿朝二楼走去。
来到房间坐定,范建又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取了一块甜点递给灯儿,才好生整理了一番衣衫,对着许宣长揖一礼。
“范兄这是做甚?”许宣不解,忙起身将他双手托住。
范建苦笑道:“汉文,我这是多谢又救了我一命啊!”
“此言何解?”
范建道:“自那日我们两人分别后,我便启程回苏州去了,想着再也不来乾州城,免得再惹出什么灾祸。
岂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忽然有个年约六旬的老头上门求参。
区区一根人参,我如何会放在眼中?我见他年岁不小,也想结个善缘,便让老赵从库房里随意取一根给他。
谁知那老头竟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说是要用这一两银子买我家的千年参王,这我如何肯依?”
“千年人参?当真是千年的?”
许宣跟随王不易修行,于外丹一道也有涉猎,自然知道一根千年人参的价值。
人参,味甘微寒,有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的功效。
市面上常见山参不过数年火候,上百年的野山参都已经是难得一见的至宝,至于千年老参,那已经是灵药范畴了。
范建讪讪笑道:“说是千年,不过是个噱头罢了,但三四百年怎么都是有的。
那根人参是我们镇店之宝,从来不肯轻易示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数百年的老山参啊,莫说一两,就去是千两我也是不卖的,于是便让伙计将他赶了出去。”
许宣点点头,随后叹道:“没错,就算只有数百年火候,也是世间难得的老参了,那老头这般登门索宝,只怕来者不善,后来呢?”
范建道:“那老头临走前将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说三日后来取参,若是我们肯卖,再送我们一枚能解百毒的灵丹,若是不肯,再将一两银子收回去。
当时我也不曾方才心上,等那老头一走,随手就把那一两银子丢给了旁边的下人,谁曾想,就是这一丢,就惹出了是非。”
“怎么,难道那老头在银子上下了毒?”许宣皱眉道。
“现在想来应该是这样了!”
范建叹道:“当夜我和那名下人就一同病倒了,高烧不退,茶饭不思,不过两天,人就已经糊涂了。
还是跟着我一同去乾州城的两个护院提醒,我才想起汉文送予我的那枚灵丹,忙取来服了,这才捡回一条命。”
“后来呢,范兄把老山参给他了吗?”许宣追问。
“给了,如何敢不给?”范建接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说我的毒解了,但被这等人盯上了,老山参如何还能保得住?
我与家中父亲商量,第三日等那人上门时,就把山参交了出去,换得他一枚丹药,给家中下人服下,这才换回他一条命。”
“范兄仁义!”许宣抱拳道。
范建苦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事后父亲劝我破财免灾,但我总觉心绪难平,便去你说的园子寻你,想和你学一学修行之术,就算不能白日飞升,也总好过如今这般任人鱼肉。
岂料我前后去了数次,你那园子却空无一人,无奈之下,我只好回去再想办法。”
“想必范兄去时,我已经带着家人回钱塘县老家了,所以才让你扑了个空,抱歉了。”
许宣拱拱手,又问:“那范兄今日怎么又来了西夏?”
范建得意一笑,压低声音道:“汉文有没有听过昆仑仙山?”
“昆仑仙山?”许宣双眼精光一闪,瞧着范建正色道:“范兄来此,莫非是寻仙访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