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虽只交手一招,灵虚子就知道自己断然不是面前这位年轻人对手。
以为依仗的小周天阵虽然成功布下,封禁了阵中所有人的神通、法力,但却不曾想,在他眼中一向纸糊一般的修士,肉身修为竟比自己还高明许多。
刚才那一拳他足足用了七成力气,若是往日,便是块顽石也要生生给捶裂了,竟被许宣以肉身之力硬扛了下来。
好在他早已修成了绿僵之身,否则,也不需许宣动手,单只是那拳头上传来的反震之力,就能让他骨断筋折,废掉一只胳膊了。
风铃子的药效只能维持三炷香时间,时间一过,不需许宣出手,只是停在灯儿肩头的蝶儿都能让他欲仙欲死。
“苦也,苦也!”灵虚子心中暗呼:“难得下山一趟,怎地碰上这来个煞星,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向死而生?说得冠冕堂皇,只可惜我在你身上只嗅到死亡的腐朽气息,至于生……连来世都没有,又遑论今生?
许宣接下灵虚子一拳,也不着急进攻,重又一撩衣襟坐在桌旁,拎起茶壶给自己和灯儿续了两盏茶。
灵虚子色厉内茬,刚才手臂断骨虽然已经接好,但胸前的那几拳头却打断了他七根肋骨,其中三根肋骨戳破肺叶插入胸腔之中,这让他说起话来不由有些吃力。
“你……你也莫要得意,我师父就在蕃和郡,方才……方才我已经遣人去请了,你要想替天行道,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许宣闻言心中一动,他此行本就是为了寻找帝女献,拿到素色云界旗,虽然出发前就大约猜到了瀚海沙漠所在,但三山两盆何其辽阔?
就算有壬癸玄精旗在手,能和素色云界旗生出些许感应,但要想确切找到封印之地依旧无异于大海捞针。
“先有传承旱魃血脉的魃傀虫,再有与碑阵作用相似的大小周天阵法,如果说这个昆仑派与帝女献无关,实在有些太过巧合了。
灵虚子只是昆仑派三代弟子,恐怕也不知道多少实情,既然他师父要来,正好问个究竟!”
许宣暗自思量,如今自己虽然只有元婴中期修为,但魂魄已经成就阳神,肉身也已炼至心斋境,又有石碑、壬癸玄精旗和山海剑傍身,论起综合实力,就算遇到练神返虚初期的老怪,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想到这里,许宣便道:“既如此,我们在此等着便是,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请教令师。”
“这话可是你说的,莫要后悔!”
灵虚子大喜,说完又觉得有些丢了自家颜面,忙补充道:“我……我说这话可不是怕了你,要不是早先被你徒弟暗算损耗了不少魃傀虫阴气,这点小伤我哪里会放在眼中。”
“噢?”许宣并不知道驿站外发生的事,不由将目光看向灯儿。
灯儿掩嘴一笑,就把蝶儿如何化去灵虚子四肢,灵虚子又如何借助魃傀虫断肢重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许宣笑道:“你这是自讨苦吃,就算是不化骨遇到蝶儿都被断了一臂,又遑论是你一个小小绿僵。”
“不化骨?”
灵虚子一惊:“天下修到不化骨境界的尸修屈指可数,不知你们说的是哪一位前辈?”
“绿袍老祖,你可听过?”许宣一字一顿说道。
“竟是他!”
灵虚子喃喃道:“‘南绿袍,北青辰’,绿袍老祖名号还在我家老祖之前,那老怪纵横天下数百年,早已是渡过两次大天劫的人物。
前不久听师父说他阴沟里翻了船,栽在几名太一宫修士手里,莫非……”
灵虚子惊诧地看着许宣:“莫非……你就是那几名太一宫修士之一?难怪,难怪,败在你手里不丢人,不丢人呐!”
“南绿袍,北青辰?”
许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心中不由生出一种荒诞的熟悉感,看来不论在哪个世界,大家总喜欢弄出一些排名啊。
“你们家老祖就是‘北青辰’?”
这时灵虚子似乎也认命了,自知自己不是许宣对手,索性让驿站外的修士收了阵法,大剌剌坐在许宣对面,从怀中摸出一枚丹药吞入腹中,一面疗伤一面说道:“那是自然,我家老祖修行年月虽然比不上绿袍,但也渡过了一次大天劫。
师父曾说,若是二十年前,老祖或许打不过绿袍,但要是二十年后,鹿死谁手尤为可知!只可惜……那怪却是被你们给宰了。”
“噢?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说法不成?”许宣不动声色问道。
“那是自然!”
灵虚子自得一笑:“同为不化骨,就要看体内体内巫族之血的精纯程度,若非那地方发现得晚了些,这‘南绿袍,北青辰’可就要变成‘北青辰,南绿袍’了。
不过……如今这老怪死了倒也干净,从此天下再无南北之分,说起尸修,就只有昆仑青辰老祖了!”
许宣眼帘低垂,遮掩住双目中流露出的异色,故作随意道:“尸修本就是条不归路,一入此途再无来世,纵然纵横一世又如何?到头来还是尘归尘,土归土。
你说的那个地方就算再神奇,莫非还能再造一个天劫也灭杀不了的帝女献?世人都说黄粱一梦,我以为这四个字放在你们尸修身上倒也合适。”
“那又有何不能?”
见许宣颇有不屑之意,灵虚子脖子一梗,也顾不上胸口疼痛,冷笑道:“你这修士,说我们黄粱一梦,却不知自己也不过是只不可语冰的夏虫!
世人有来世又如何?终究还是有胎中之谜,今生不知前生事,与我们有何分别?
只要祖师参悟透了那处绝地的秘密,不化骨也未必是尸修之道的尽头!”
许宣听得双眼发亮,还想再问,就见两个身影忽然出现在驿站门前。
一男一女,男的身高尺,生得颇为壮硕,女的一袭绯红长裙,腰间系了条黑纹锦带,面容虽算不上绝色,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媚态。
“灵虚子,你在这里胡说道些什么!”
绯衣女子开口,嗓音略微有些沙哑,更添几分性感的味道。
一见这二人,灵虚子登时站起身来,一把扑倒在绯衣女子身前,哀嚎道:“师父,师父救我!”
绯衣女子冷哼一声,一只黑色的小皮靴从裙下伸出,一脚踢在灵虚子下巴上,斥道:“连小周天阵法都用上了,还被人打成这副模样,滚!”
灵虚子挨了一脚,一口鲜血喷出,却不敢让血沫脏了自己师父衣衫,忙将头扭到一边,强忍着浑身疼痛手脚并用,爬到两人身后。
绯衣女子环视左右,目光终于停留在许宣和灯儿身上。
“就是你伤了我徒弟?”
许宣还未回话,绯衣女子身旁的男子抢先道:“何必费这些口舌,敢在西夏打伤昆仑弟子,那就是不给我们一品堂面子,我们与贵派刚刚结盟,为表诚意,这人就交给我收拾吧!”
绯衣女子却道:“好意心领了,灵虚子是我的弟子,生杀予夺之权就尽在我手,旁人若敢动他分毫,那就是不给我血罗刹红西月放在眼里,我自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子笑道:“都说红师妹护短,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也好,只要师妹开心,就是将西夏的天捅破了,那也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