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女献这么说,又看着灯儿满是希冀的目光,许宣心中却不由生出许多犹豫。
女献心魔的消失和出现一样突兀,原本许宣已经存了必死之心,甘愿毁掉一尊阳神也要搏一线生机,但如今心魔突然就这么消失了,不由让他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一般,心中空落落的。
此番西行,本来就是为了帮白素贞凑齐五方先天神旗,增强实力而来,现在不仅素色云界旗到手了,还突然多了一面离地焰光旗,这本应当是意外之喜,但事到临头,许宣却偏偏犹豫了。
理由很简单,无论是忘川河畔的朱邪,还是面前的帝女献,恐怕都是帝俊忠实下属。
事情若真如他所料,等到日后真走到那一步,这两尊大佬说不得就要成为抵在他前胸后背的两柄钢刀,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师父,你就答应吧,有姐姐在,以后也不用担心再有人欺负我们了。”灯儿昂首央求道。
一旁女献道:“‘姐姐’二字徒儿愧不敢当,师父若觉得不好称呼徒儿,但唤弟子一个‘献’字便好。”
“嗯,那我以后就叫你献了。
献,你放心,师父肯定会带你走的。”
看着正说话的两人,许宣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小心了,洪水滔天之时,到底站在桌,还是爬屋顶,又有什么区别?
且不说那尊古妖庭帝君,单单只是忘川河畔的朱邪也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
虱子多了不怕痒,既如此,多一个女献不多,少一个女献也不少,且由她去吧!
反倒是灯儿那日卜算出的“十死无生”卦象,实在让他有些如鲠在喉。
就算后面有了些变数,恐怕也不是轻易能渡过去的劫难,若能有女献这尊大神陪在身旁,就算要去阴司抢人,也能多些把握。
想到这里,许宣心中豁然开朗,与其现在举棋不定,倒不如先助女献压制了体内至炎阳火,速速赶回钱塘县才是正经。
便道:“也罢,既如此,我便用壬癸玄精旗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师公!”女献闻言大喜,忙又拜倒道:“方才师公与心魔争斗,虽被弟子用莲台护住阳神,但也受了些伤,不如让弟子先助师公疗伤如何。”
许宣闻言,这才觉得浑身疼痛欲裂,体内阳神也多了许多微不可察的裂纹。
忙道:“嗯,如此就拜托你了。”
女献笑了笑,摆摆手道:“师公客气了,说起来师公也真是心性果决之辈,阳神成就不易,师公竟肯说放弃就放弃了。”
许宣苦笑道:“不然怎样,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左右不过是鱼死网破罢了,况且肉身、元婴尚在,总还有一线生机。”
女献点点头:“不过,这也是师公的机缘,阳神成就之后,还有形神分离、形神合一、形神俱妙三重境界。
也不知师公这尊阳神是如何修炼的,竟已经隐隐摸到了形神合一的门槛,经过此番劫难,就如破而后立一般,已经迈过了形神合一最难的那一关。”
“噢?这怎么说?”许宣奇道。
女献一面轻抬皓腕给许宣治疗伤势,一面答道:“师公或许不知,阳神乃是三魂修成的阴神所化,三魂又受七魄滋养,身强则魄盛,而魄盛则神完。
但只要阳神一成,便会自动斩断与肉身七魄之间的关系,如此才能不受庐舍约束,自在出行。”
“没错。”许宣颔首道:“往日阳神成就前,我还能以七魄滋养阴神,等到阴神转化为阳神后,我就只能通过修炼汲取魂力来壮大阳神了。”
女献道:“正是这个道理,现在六道轮回已成,有阴阳秩序束缚,又有天道在侧,师公想要吸取他人魂魄之力怕是不易。
偏偏师公方才欲魂解而不得,却使无缺的阳神裂开了许多缝隙,冥冥中让肉身感应到许多阳神本源气息,这样一来,想要修至形神合一就简单许多了。”
许宣恍然大悟,心中不由欢喜,他现在最急迫的就是提升自己实力,如果能早日修到形神俱妙的境界,也能多几分自保的实力。
半晌后,女献收掌回袖,在她的调理下,许宣只觉通体舒泰,连带阳神竟然也壮大了一圈。
……
……
黄沙漫漫,烈风阵阵。
不过几个时辰过去,红莲山岳拔地而起留下的黑洞洞深坑已经覆一层黄沙,许宣和心魔大战时留下的痕迹也已经没了踪影。
许宣环视左右,好奇问道:“十方云界阵虽是素色云界旗所化,但说到底不过一座幻阵而已,怎么就能困住心魔这许多年?”
女献笑了笑,素手一抬,一杆月白旗帜便出现在她掌心,旗面在风中招展,露出朵朵祥云,正是传说中的素色云界旗无疑。
“想来师公还不曾见到十方云界阵的真正威力,自混沌中演化出的先天庚金之气可不仅仅是幻阵这般简单。
天有好生之德,弟子自封于此,哪里还敢妄造杀业,所以幻阵防的只是入阵之人,而真正的杀招却都应在弟子与心魔身。”
说罢,女献将旗一挥,只见湛蓝的天空,金黄的沙海中突然多了许多横七纵八的黑色裂缝,如同一副画卷被人用细小的刀划破了许多口子一般。
这些裂缝很小,最长不过三寸,短的则只有寸许,但却散发着一股让人生畏的气息。
“斩破虚空?”许宣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些裂缝如果不是出现在蓝天、沙海中,而是出现在他的身,别说他肉身只有心斋境,就算是坐忘,只怕也要被一刀刀给凌迟了。
“先天庚金之气,锋锐异常,无坚不摧,最擅切断万物,除非师公肉身成就明虚境界,否则就算是坐忘也难试其锋,至于弟子……
挨几十刀或许无妨,但要想破阵而出,却比登天还难,更遑论肉身境界远不如弟子的心魔了。”
许宣闻言,心中咯噔一跳,她竟然知道《明月感应篇》中的明虚境界,还真是和帝俊交情匪浅啊。
“你与心魔争斗时,是如何拿到离地焰光旗的,这旗虽在我身,我竟半点感觉没有。”
女献看了看灯儿,犹豫片刻才道:“五方先天旗帜之间自有联系,离地焰光旗就在师公魂魄深处,弟子也是见师公欲行魂解之法时才窥到了一丝端倪。”
说完,忙又补充道:“师公不必担心,弟子虽取出神旗,却依旧遮掩着师公气息,不曾泄露了天机,心魔一灭,弟子便将神旗重新放了回去。”
“噢,是吗?”许宣不置可否,眯着眼看着远处那些可怖的黑色裂缝。
女献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低头沉思,便道:“还请师公助弟子一臂之力,压制体内至炎阳火,如此弟子才好收了阵法,护送师公和师父回去。”
事到如今,许宣也不再多言,当即取出壬癸玄精旗,交到女献手,随即捏动指诀,一股沛然的先天水气便把她团团包裹起来。
受这些先天壬癸水气压制,女献浑身顿时一震,整个人似乎变得柔弱了许多,周身原本隐隐冒出的黑色火焰也都尽数消失不见,整个人看起来与世间寻常女子一般无二。
而许宣却觉体内法力如开闸洪水一般倾泻而出,不过片刻,经脉中浩荡的法力就已经去了三成。
许宣一惊,忙暗运法门,一面控制体内法力输出,一面运起至高神石带给自己的天赋神通,借助对天地间气候变化的明悟和掌控,压制女献周身外泄出来的炎火气息。
一番动作下来,许宣这才觉得略微好受了些,只是即便如此,也只能维持现状,浑身法力再无一丝多余。
法术一成,原本炎热的沙漠中,竟忽然凉爽了许多,再也不复当初的灼热,便是头顶的烈阳也变得温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