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那轮同千百年前一样的明月还静静的挂在高空天上,让整座京城都陷入到了安静之中。
当然了,这回梦楼所在的青楼一条街除外,人声鼎沸不输白天甚至犹有过之,再有就是那京城外汴河边上的一艘艘花船,琴音袅袅,不绝于耳。
据说,那汴河边上的那些花船里,一晚上喝掉的美酒就有足足一万斤!香透了这汴河十里。
而这两处地界都在向京城以外的地方展现着京城夜间的繁华。
……
和大部分的地方一样,这皇宫里同样是静悄悄的,就连走动的护卫都不自觉压低了脚步的声音。也和大多数的夜晚一样,皇宫里摄政殿的灯还亮着!
“皇上,距离上朝只有两个时辰了,您还是休息一下,这奏折明天慢慢看也来得及啊!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那个作为护卫兼职照顾楚政起居的无蝉公公还是老样子的站在他身后。
楚政没有直接理会那位无蝉公公 ,而是又从奏折堆里拿出了一份。
“看完就睡。”
说完,他就翻开了那本奏折。
“咦!是天雄那小子的来信,看看这小子想干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无蝉扬了扬手里这封应该算是家书的奏折。
“皇上,二皇子说了些什么?”
看得出来,这无蝉心里也是有些着急的。
“你看看你!我就知道你惦念着你的这个徒弟。”
其实,说起二皇子楚天雄和无蝉公公之间的渊源那也很简单,也就是当初小的时候,无蝉公公是他的武学师父,但那十几二十年如一日的细心教导,足以在二人心里埋下很深厚的情谊了。
“信里说了,我大楚和南唐的边境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动过刀兵了,所以,这孩子就想回来看看朕和他的母后,顺便也见见你这个师父!”
楚政一边看信,一边就给无蝉说着信里的内容,而无蝉在听见后也显得十分高兴,原本就很小的眼睛都已经快给笑没了。
而楚政也很高兴,二皇子前去镇守边关已经足足就五年的时间了,五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恐怕任何一位父亲都会很想念得吧!就算是嘴上说着男儿应该志在四方这样的话,但心里还是想念的。
可就算是这样,楚政依旧没有急着批复,而是把这封奏折放到了一边,准备待会儿上朝的时候和大臣们商量商量。
虽然这是自家儿子,可皇家无家事,尤其是这位二皇子还担着边关安危的重要责任,那就更不能随意回京了。
“时候不早了,朕打个盹儿,到点儿之后你记得叫醒朕!”
“是,皇上。”
楚政放下了折子就到殿后的床上睡觉去了,而无蝉还是站在原地的呵呵笑着。
说起摄政殿里的这张床啊,那也是有故事的 。起初,摄政殿里是没有安置床的,楚政为了方便处理政务就搬了一张过来。
可这床有了以后啊,楚政就像是赖在摄政殿里不走了一样,有时候三两天的也不见他出去一次,皇后以为是因为有了床方便处理政务的缘故就给楚政撤了,希望他能多休息一下。
可床撤了以后,楚政还是没有改变,依旧一呆就是三两天的,而且,因为没了床,他就只能俯在案桌上睡觉,皇后见他可怜没有地方睡觉,就又有遣人给他搬了回来。
等到楚政睡下后,摄政殿里的蜡烛也悄然熄灭,这楚家虽然是皇族,可还在江湖里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家底越攒越厚的道理,所以啊,这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能省则省的。
……
“咕……咕咕!”
随着一声高亢的鸡叫声,这临安街一下子就忙碌起来,丫鬟夫人什么的就伺候自家老爷洗漱穿衣,而马夫则是急着去后院或者马厩里把马车给拉出来。等到老爷出来,就急忙扶他上车送他去上早朝。
住在这临安街还算好的,皇城就在边上,一些没什么权势的小官,比如那种住在京城边缘地方的人大概三更左右就得起床准备了,要不然,就该得迟到了。
还有一些官员,既不是从临安街出来,也不是从京城外围的地方进来,而是从回梦楼的方向疾驰而来。看样子,是又度过了一个春秋不眠夜啊!
等靠近了官员们进宫走的那道东华门,大大小小,规格不一的马车已经摆满了这东华门外。曲曲折折的怕是有蔓延出去整整一里路的距离。
而这马车的停靠也有讲究,一般都是你在金銮殿上的位置越靠前,那你马车停靠的位子也越靠前。
就好比国相苏望,他的马车就是一直开到了东华门才停下,不像其他官员那样,下了马车后,还得走上一段路才行。
等到苏望下了马车,东华门的门口已经来了许多人了。
可大多有着自己的小圈子,三五成群的站到一起。
就比如那尚书令程逸杰,中枢令何仁安以及不再是御使令的马隋凉三人就组成了一个小圈子。
这可不是说其他那些品级低的官员不想插脚进来,而是不够资格,手里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饭,规矩这种东西,在哪儿都是不能随便逾越的。
而在所有人的前方,有一个垂垂老矣,头发花白的老人孤零零站在哪儿,没有任何人可以走上前去和他搭话。
想去的不够资格,而够资格去的已经代表了不同的阵营不能前去。
“老东西,你不是一向都不来早朝的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望看着这个孤零零的老头,枯槁的脸上有些揶揄,明明是身居太师之位的一品高官,但不知为何就成了一个孤臣。
太师吕祥瑞!先皇楚天从辽州起家后不久就遇见了这个极具眼力见的读书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眼就看中了这支在当时不过是由一群江湖糙汉子组成的反贼队伍并加入到其中。
之后,这个胸有丘壑的读书人就开始为这帮只知道冲锋陷阵的莽夫出谋划策,若没有他的步步为营,那楚天能不能走出辽州暂且不说,但至少不会那么轻松。
可就在大概十年前,这位功勋卓著的老人就练起了闭口禅,如果楚政不主动问话,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的。
到后来,他干脆就向楚政讨要了一封不必上朝的圣旨开始在家里颐养天年,可不知为什么,这位平常时候总也见不到的老人,今天也出乎意料的来到了这东华门的门口。
“老东西说谁呢?”
“老东西说你啊!”
没有注意到吕祥瑞给自己埋下的坑,苏望毫不犹豫的就跳了进去,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到底是只老狐狸啊,许久不经朝堂了,可依旧是老奸巨猾。”
“哈哈哈,是你这个老东西太蠢了,当年就蠢,没想到读了那么多年书还是蠢,果然,这书啊,都白读了。”
苏望还是笑呵呵的,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吕祥瑞的话而生气。
“老实说,你今天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今天要是不来,那皇上怕是就要下不来台了,大概,也就只有我这么个不怕得罪人的家伙能来帮皇上解围了。”
吕祥瑞说这些话的时候,不仅没有半点的紧张,反而还带着些诙谐。可听到吕祥瑞话的苏望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自然。
“你就当真一点不顾及当年那帮老兄弟的情谊?要和他们彻底的划清界限?”
可能是因为入了秋的缘故,早晨的空气中已经有了冷意,吕祥瑞紧了紧官服,把双手交叉后放入自己的袖子里。
“老苏啊!这些年,你看的书也不算少了,我大楚如今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你是知道的,表面上一片祥和,可实际上却是内忧外患呐!要是还顾及当年的情谊,你让大楚如何活!?你让大楚的百姓如何活!?”
吕祥瑞说话的声音很大,故意让周围几个圈子里的人都听见了,可所有人都默契异常的选择了装听不见。
“总有办法的不是嘛!”
苏望的脸上出现了无奈。
“有办法?这个办法我当初想了十年也没想到,现在…就按照我的办法去走吧!”
“唉!”
说到这里,就是苏望也不再劝阻,而是叹息一声后就和他站在一起,静静的等着这东华门的侍卫把门打开……
“咚!”
随着一阵厚重的声音响起,东华门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而随着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所有文武官员分成两列。文官以苏望、吕祥瑞为首,身后就是程逸杰、何仁安、马隋凉三人。
而武将则是以天下兵马大元帅、当年楚家打天下时总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窦宪章为首,身后跟着的,是一群须发皆白的老将。
随着队伍行进,慢慢的就走过了这东华门,入目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广场,从高处看,这些行走在广场里的文武百官就像是蚂蚁一样的微小。
等走过了广场,金銮殿下还有九十九级台阶,只有爬上这九十九级台阶才算是到了那金銮殿的门口。
官员之中,总免不了有一些手脚不利索的老臣,等到他们爬上来时早已经气喘吁吁了,幸好,这台阶他们少说也已经爬了二十年了,倒也能够坚持。
眼看着为首的几人已经快要爬完了台阶,守在金銮殿门外的两个小太监赶忙打开了这金銮殿的大门,生怕开门慢了会引起前面几位大佬的不满。
看见大门开了,苏望等人也没有犹豫,习以为常的跨步走了进去,身后的人也紧跟着鱼贯而入。
要说这金銮殿是整个大楚的政务中心呢?凡是大殿里能够看见的地方,除了几根足有五人环抱那样粗壮的大殿支柱外,都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金粉。
可不是没钱为这些个柱子上色,而是这几根柱子本身就比黄金来得金贵,这几根柱子可都是大楚境内难得一见的龙檀木,更何况还是五人环抱那样粗壮的龙檀木。
在大殿里的正中央处还有九级台阶,代表着九五至尊之位,而其上的那张龙椅,这会儿还没有人坐上去。
百官站立就位,这么多年下来,各自站的那个位置就是闭着眼睛他们都能找到。
刚到位置上,太师吕祥瑞大概是太久没起那么早了的缘故,有些不习惯,所以就开始闭着眼睛睡觉。
苏望倒也是和他差不多的状态,不过没有睡着,而是假寐。
大元帅窦宪章倒是精神抖擞,一对眼睛瞪得像两个铜铃一样,估计就是这会儿让他上马杀贼,他依旧能够利索的提刀上阵。
而站在中间一些的官员既没有胆子像前面两位那样睡觉,却也耐不下性子等候,相邻的两个人之间就会悄悄的说上几句话。
而站在最后面的那些官员,大概是才有资格走进这殿里,一个个手握玉圭,正襟站立,看着前面那些个在这样的场合里还敢说话的大佬,眼神之中有些羡慕。
一时之间,庙堂之上,百态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