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许钦差,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短短三日内,吴毅前后被提审九次,有些时候,甚至是大半夜提审。
本来吴毅认为对方是故意掐着时间,想要让自己招供,但是一来,对方并没有暗示任何内容,便是翻供污蔑,吴毅也不知道该污蔑何人。
二来,哪怕法力不在身,但是对方的精气神面貌,还是不难察觉的,钦差大人为了这个案子,也是劳神耗力,黑眼圈浓郁地好似熊猫在世。
多次提审,吴毅见到了许多人,是辰留县内形形色色的人物,因为陈衍的身份,吴毅并没有被人怀疑身份不纯,摒弃法力,哪怕有奇人异道在一侧,也没有察觉出吴毅的异样。
总而言之,通天的案子,明面是许钦差一人说了算,但是也是顾虑颇多,不好欺瞒惑,况且这个案子,真的没有出奇之处,只要将罪过推到那死去的辰留县县令身,则君民两安。
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处置吴毅这一干揭竿而起杀县令的刁民。
若是杀了,那么罪过如何评定,朝野下,对这批人怀同情之心者,不在少数,真杀了,会引发新的动乱,有损帝王的清明。
若是不杀,堂堂国家任命的县令,不经审讯,就被百姓杀死,威严何在,气度何在,岂不是鼓励人人犯。
这次辰留县县令是有罪在身,无可指摘,那么下一次呢?百姓绝大多数时候,是没有理智的,作出的事情,也未必是对的。
所谓功过三七分,一个官员,功劳七分,罪过三分,那么就应该肯定,但是百姓眼中,官员就必须要是完人,十全十美,些许小错,被有些人蛊惑之后,也动辄杀官,如何能行,王朝还要不要人维持了。
所以,朝野下,同样有一部分人,主张严惩吴毅一干人,以儆效尤,只不过因为辰留县县令实在做的不像话,不好明面言表,但是这部分人的想法,许钦差同样需要考虑到。
目前而言,同情者占据多数。
三日的密集提审之后,接下来几日,倒是清闲许多,每日三餐准时送到,虽然牢饭不好吃,但是何必在乎这许多,心态平和的吴毅吃好睡好。
又是几日,掐着时间点的吴毅,估摸着,大概就是八百里快马往返京城的时间,许钦差奏表也该得到回应了。
自己的命运如何,就看那轻飘飘的一张纸了。
出口成宪,这是天子的权力,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这是天子的霸道,在人道王朝内游走,揣摩意,是必备的本事。
自己的处置会是如何,这几日,不时探监的钱通判倒也透露一些风声,杀头是不可能的,看不惯吴毅的一些人的小动作,也是使不出来的。
为了自己的清名,天子不但不会处罚吴毅,没有为奴入矿的可能性,还会褒扬吴毅,但是,明褒暗罚还是可能的。
辰留县干旱受灾,内中又有吴毅这样一群不稳定分子,杀不了,就调走,调去何处,既不会惹来朝野议论,还能够让世人赞扬天子虚心若谷呢?
吴毅想过多个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将吴毅等人编入军队,有军队看守,哪怕有反心,也能够瞬间扑灭。
敢于反抗朝廷,勇气可嘉,加以调教,未必不是沙场的一支百战之师,如此,化害为利,是最好的结果,还能够让吴毅等人感激涕零,名利双收。
充军实边是最大的可能,除此之外,在州府做县尉等安民之官,也是一条路,只是不及前者。
再次重见天日,不是提审,事实,在接自己出去前,衙役们的态度变化,就知道此番的结果。
退去囚服,换干净亮丽的衣衫,吴毅等人被带出牢房,外间,竟然还有诸多大车等候在外。
正在吴毅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位兵丁道:“钦差大人在辰留县宣旨呢!几位郎官快些路吧!”
辰留县乃变乱之地,钦差宣旨,在辰留县,也是应有之义,吴毅抱拳谢过那位军爷,进入大车之内,开始了返回辰留县之旅。
说不清此刻的心思,这场煽动的民变,并没有如预想中的一样,激起大极王朝的党争,底蕴深厚的王朝,根本不是这般小小一场变乱就能够动摇的。
但是要说好处也不是没有,吴毅至此获得了进入大极王朝体制的机会,打入敌人内部。
日后一步步爬去,不是没有机会完成宗门的任务。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走一步看一步吧!吴毅如此安慰自己。
返回辰留县后,新任县令已经到来,同时,仁慈的天子大袖一挥,豪迈地免去了辰留县十年税负,对,就是十年,给予辰留县以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
有些时候,按闹分配才是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最好方式,十年免税,不知道让多少县府眼红。
免税之外,就是对吴毅这一干击杀贪官污吏,豪强劣绅者的处置手段了,倒是如钱通判与吴毅私下预料的一样,实边充军。
吴毅至此摆脱平头百姓的身份,成为了一位光荣的军人,而且不是最基层的士兵,是一位百夫长。
这具身躯,不过十六岁,这个年纪,放在北军之中,吴毅堪称是最年幼的百夫长。
说是百夫长,顾名思义,百人之长。
但是因为吴毅麾下的,都是参与辰留县变乱之人,人数有五六百,为了缓解辰留县粮食的压力,也免去缺粮为匪的风险,尽数随吴毅充军。
所以,说吴毅是千夫长也无妨,这年头,哪怕是北军,也没有千夫长手下真的有千人,基本会缺额一成左右。
缺额的一成,依旧入兵部籍录,军饷照发,说个通俗点的词汇帮助理解,这缺额的一成,也就是空饷,这些军饷去了谁身,自然不必多言。
自古以来,空饷就断绝不了,不过就恶劣程度而言,比起那些喝兵血的人而言,空饷还算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