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夜认真地打量着对方。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已经是醉酒状态了。

    难闻的酒气，满脸不正常的红晕，站在原地都有些歪歪倒倒的身姿，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其次可以肯定的是，这人长得真够难看的。

    虽然块头很大，脸也很大，但五官却分外不协调：双眼如豆，而且分的很开，上面大半张脸上，几乎就是两小眼睛，脸中间空出一大块来，再下面才是个小鼻子小嘴，紧紧挤在一处，脑旁一对招风耳又小又薄，与眉目齐平。

    大汉被李长夜那种很考究的专注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怒斥道：“小子，没点眼力么？你这样的小屁孩，这种成熟的女人不适合你，滚吧，在老子没打你之前……”

    话没说完，他那双小眼睛一下睁到了最大的幅度！

    同样惊讶地睁大了眼的，还有躲在李长夜背后的黄茗。

    因为李长夜居然伸出手，很轻佻地摸了摸大汉的脸蛋，然后搓了搓手指，似乎在感受残留在指尖的触感，接着很自然地放在自己鼻子前嗅了嗅，露出了一种很惊奇的笑容。

    顿时把大汉和黄茗恶心坏了。

    大汉甚至有些惊悚地退了一步，怒道：“妈的，没看出来你小子人模狗样的，居然喜欢这种调调。妈的，打你都嫌脏，滚滚滚。”

    黄茗也退开两步。

    她倒不是鄙视这种取向，就是觉得李长夜这样的美少年，应该有点追求吧？

    连这么丑的人都看得上，是不是有点太饥不择食了？

    李长夜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眼神发亮，露出很感兴趣的模样，他指了指那间叫妖气冲天的酒吧：“怎么，你对这酒吧很熟？”

    大汉上下打量着李长夜，这小白脸怎么感觉脑子不大正常？

    他有些不耐烦了，伸手去推李长夜：“你是真没挨过揍吧？”

    李长夜手腕一翻，叼住大汉的手腕顺势一扭，大汉哎哟一声叫，给他别着胳膊动弹不得，大叫道：“妈的，你敢动我？你打听打听……”

    李长夜左右看看，已经有不少人在往这里看，他嘿嘿一笑，手上发力，就这么扭着那大汉，往周围的暗巷处走去。

    黄茗紧随其后，神情很是紧张，低声道：“喂！李长夜，你到底要搞什么？你要带他去哪里？你这样强迫别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就像阳光下不会缺少阴影。

    人气喧哗的酒吧周边，也一定有藏匿着罪恶的不暗巷。

    李长夜发力一送，那大汉直撞在墙上。

    大汉被撞得七晕八素，扶着墙站直，兀自耍狠：“妈的，仗着力气大是吧，你等着，你有种等我喊人来！”

    李长夜目光炯炯盯着他：“还在装？还不现形？真要道爷打出你的原形来？”

    本来黄茗跟着还要解劝的，忽然听见这一句，唬得不做声了，惊疑不定望着那大汉，难道他竟然是个妖怪变得？

    大汉面色变了变，四下望望没旁人，阴沉着脸冷笑一声：“原来是个小牛鼻子！妈的，别以为有几手道术就能横行，识相的快点滚蛋，我就大人大量，当这事没发生过……”

    话没说完，李长夜抬腿一脚踹得他翻跟头：“笑话！你个耗子精能有什么大量，还敢拿大？”他一边骂，一边不停地踹，那大汉被踢得滚地葫芦一般满地打滚。

    黄茗惊地后退两步，指着大汉道：“他、他是老鼠精？”

    “是啊！”李长夜哂笑，重重一脚将大汉踢得滚出老远：“一个老鼠成精，也学人泡妞。不过我也好奇，自古妖物化形，大都酷肖其身，你一个耗子精，就算修成人身，也该獐头鼠目、身躯矮小才对，怎么这么老大个头？”

    李长夜自己就够高大了，这老鼠精大汉，比他还要高大不少，而且还特别壮实，你要说是老熊、野牛成精还差不多，居然是个老鼠，也难怪李长夜觉得稀奇了。

    那大汉被他一通踢，满头伤损，鼻子滴血，这会儿有些狼狈地爬起来，阴狠道：“小道士，下手倒是够辣！妈的，算鼠爷我今天有眼不识泰山，调戏了你的妞！你打也打了，鼠爷也认栽，可以放我走了吧？”

    李长夜气的笑了，这妖怪，真正是好胆量！

    他虽然炼就妖丹，修成了人形，但是妖力微弱，血统又劣，真要论本事，今天洞里那修蛇一口能吃几十个这种货色，真不知凭什么敢这么大胆和自己说话。

    李长夜也不多说，右手掐五雷印，目张口开，五指连五行，七窍合七曜，默念一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挥手一巴掌打在老鼠精大汉脸上，但见雷光一闪，霹雳一声，那大汉惨叫一声，翻跟头就倒。

    前面踢了十几脚，都没有这一巴掌来得重。

    那大汉一时间挣扎不起，鼻子嘴里都渗出血来，一颗脑袋也变成了老鼠脑袋。

    “呀，竟是个花老鼠！”李长夜愣了愣，老鼠大多是灰黑二色，也有棕褐色的田鼠。

    东北地区有所谓五仙家之说，胡黄白柳灰，乃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意思是这几种东西比较容易成精。

    其实严格来说，还是因为这几种动物基数太大。老虎才几只啊？老鼠有多少只？

    一般来说，老鼠这种东西，禀赋太薄，就算成了精，也不过是小妖怪，成不了大气候，古往今来，能成就妖王之位的老鼠拢共也就一位，乃是号称半截观音、地涌夫人的金鼻白毛老鼠精！差点儿睡了唐三藏那位。

    但这位一来是吃了如来的香花宝烛成道，起点很高，二来血统也不平凡，金鼻白毛，过去可没有那么多专门培育的小白鼠，白化动物都是异像。

    还有说黄风怪也是老鼠精的，其实不然，人家是黄毛貂鼠，古人貂鼠不分，把貂也算成鼠的一种，生物科学告诉我们这个大错特错。老鼠乃是啮齿科，貂是鼬科貂属，不仅不是老鼠，反而是啮齿类动物的天敌。

    所以李长夜一看这老鼠精大汉脑袋变成本相，居然有黑白黄三种颜色，不由有些吃惊。

    他见过三花的猫，三花的老鼠可没听过。

    难道这货居然和当年的金鼻白毛老鼠精一样，也是什么洪荒异种？

    这时黄茗探头看了半天，插嘴道：“呀，这是荷兰鼠吧？这不都是宠物吗，怎么也能变成妖怪？”

    荷兰鼠？

    李长夜不言语，摸出手机搜索了一番，果然，这货应该就是个豚鼠，怪不得自己没见过，也算是泊来的物种，在野外早就绝了种，但并非濒危动物，因为人类饲养的很多。

    也怪不得这么大个头，这普通豚鼠也能长到一公斤上下，比起老鼠来，算是巨无霸了。

    “道士！”李长夜还在翻着手机呢，那豚鼠精忽地嘶声大叫起来：“天堂有理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今日这仇结下了！”

    豚鼠精叫的声嘶力竭，伸手在嘴里一掰，掰下两颗长长的大牙，化作两柄短刀，一上一下，照着李长夜捅将过去。

    这妖怪这么大气性呢！

    简直颠覆了李长夜十八年来的世界观！一个小妖怪，在明显有能力干掉自己的道士面前，居然这么拽？这还是自己熟悉的世界吗？

    李长夜也不惯着他，脚踏禹步，身形一晃，荷兰鼠的两刀就走了空，李长夜顺势一提膝，重重撞在对手腹部，趁对方弯腰，一肘子砸在背上，将荷兰鼠砸倒在地。

    “江城这地界还真邪性！不知道的以为道爷来了万妖国！”李长夜冷笑一声，单足踏定其背，伸手摘下发髻中的桃木剑，迎风一晃，化作三尺长剑：“今天就送你这小妖怪归西！”

    那荷兰鼠察觉到对方杀机沸腾，终是害怕起来，大叫道：“小狐仙救命！牛鼻子要行凶啦！”

    暗巷一面墙壁上，一直紧闭的两扇门哗啦一下洞开，七八个男子各持器械，冲了出来，打头一个低吼道：“哪家不开眼的牛鼻子，敢在妖气吧门口卖弄道术行凶！”

    原来这暗巷恰好是那妖气冲天酒吧的后门所在。

    李长夜也不惊慌，微微仰起脸吸了口气，点点头：“狗妖，狼妖，猫妖，鹦鹉，老鼠，黄皮子，嚯，居然还有僵尸？你们这品种还挺杂的啊。”

    那几个男子脸色微变。

    只是吸一口气，便闻出了自己几人的根本，单这份本事，就绝非寻常术士可有。

    打头那男子赤膊穿件马甲，露出一身铁铸铜浇般的筋肉，惊异地看了立场也一眼，沉声道：“闻气辨妖！看不出尊驾年纪轻轻，竟有这份本领，想来也是名家传承。我等在这里也不过是聚众取暖，谋条生路罢了，并不曾加害无辜，尊驾又何必要来与我们为难？”

    李长夜左手扣住阴阳环，右手倒持桃木剑，笑道：“你们这妖气吧妖气冲天，冤魂血债交缠其上，你居然腆着脸跟我说不曾加害无辜？”

    那男子冷哼一声道：“一切都是明码标价，不曾强迫哪个，归根到底，都是愿打愿挨的公平买卖。”

    这男子身后，一个染了一头彩毛的小鲜肉厉声叫道：“小道士，别以为有几分本事就能学人家斩妖除魔！识相的把我兄弟放了，若是你不识相，我们妖气吧自会教你做人！”

    这彩毛小鲜肉话音一落，双手一展，化为两只彩翼，一身妖气尽数勃发，却是一只鹦鹉成妖，看规模，已是四品妖魔！

    而先前说话的精壮男子也将妖气发出，脑袋隐隐化作狼形，却是五品归源境界！

    其余几人也都放出妖气，皆是三品四品的妖魔。

    几人的妖气彼此勾连交融一气，一时间这后巷中煞气如潮，像黄茗这种普通人，只觉心跳腿酸，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中恐惧地几乎要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