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看着李老爷后脖颈子上的胎记,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只是不住的叹气。他很庆幸自己没有把毓贞的话全盘托出,要不然没准帮不了毓贞,反倒自己还会丢了性命。
“不知那女子为何要你寻找老夫?”
瞧了瞧老态龙钟的李老爷,李攸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只是敷衍着说了几句无关的话,就把丫鬟叫了过来,吩咐其搀扶老爷回房休息。
晚饭之时,大排宴宴。李攸拿着筷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盘中的吃食,脸上写满了纠结。花妹早就看出来他有些不对劲儿了,却没有言语。
而三号倒是胃口极好,吃东西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吃相夸张。李攸偷偷瞄了他好几眼,也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儿说给他听。
“不行,这要是让他们家人知道我要谋害老爷子,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李攸于是也打定了主意,扒了几口饭,便早早离席。此刻的他只是想去那扇门板前,看看能不能把女鬼叫出来,商量对策。
长安城的夜晚,并没有像李攸想象中的那样灯火通明,大概现在是战火纷飞,晚上有宵禁的原因。不过,刚刚升起的将圆之月,倒是把院中的草木器物照个通明。
都说这桃养身,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李攸看着矮房前面的一颗半高的小树,心说这该不会是李子树吧。
不知为何,自打知道李老爷子就是害死了毓贞的凶手之后,李攸看哪儿都觉得可能会埋着死人。想到这里,他也不再浪费时间,快步往前走去。
总之天黑了,毓贞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他慢步走进矮房边的墙边,看着门板小声说道:“毓贞姑娘,我现在找到你要找的人了,赶紧出来商量一下怎么办吧?”
就这样,他嘟嘟囔囔了半天,也没有再次看到毓贞,心中不免怀疑,是不是自己带着门板走的时候,她没有跟上来。再或者,是在路上被某位仙家给除了去了。
正在他锲而不舍之时,院外响起了两声鼓响,李攸嗓子有些干燥,咽了几口唾沫转身靠在门板上,想着一会府上除了巡夜的家丁,可能就没有别人了,这毓贞怎么还迟迟不肯现身呢?
他小步走到“捣蒜缸子”跟前,用石制的槌子捣了捣皿中的草药,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花妹早在他离开之时,就跟着他。见他对着门板自言自语,也就没有作声,暗中观察着。见到他放弃了,才轻手轻脚地从院墙外走到院中。
“你怎么了?”
“诶呦,可吓死我了,你走道怎么都没有声儿?”李攸扔下手中的石头槌子,走到她身边小声地说:“我有一件事儿,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
月光下,花妹的眼神无比的温柔,看着李攸悄声细语道:“你说吧。”
“但是,听了之后,你可能会很纠结。”
“嗯,单说无妨。”
李攸抬头望望星空,长叹道:“毓贞姑娘,也就是附身在门板上的女鬼,说那个谋害她的凶手,有可能就是你家大人。”
“什么?”
“我是说,用药酒毒害了毓贞的人,可能是李大人。”
花妹瞪大了眼珠儿,直勾勾地看着他,哆哆嗦嗦地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刚才说话的声音,怎么,怎么变成女人的声音了?”
“啊?女人的声音?是不是你听错了,不对,可能是毓贞来了。”说完话,李攸急忙四处察看了起来。
而花妹急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襟,继续道:“我确定就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在你第一次说是大人谋害毓贞的时候,声音不是你的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
听完花妹的话,李攸胳膊上的汗毛倒立了起来,一种莫名地恐惧,侵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要说鬼附身,可能性不大,那样自己应该也会像影视剧中那样,失去了意识才对。可从头到尾,他都认为自己是很清醒的。
二更天一开始,整个府邸中就逐渐安静了下来,而此时此刻,寂寥的后院之中,只能听见一男一女紧张的喘息声。
清风徐来,带动这院子里的枯草断枝,发出了簌簌的声响,就好像不灭的幽灵在两人耳边窃窃私语。
“咕噜”,李攸吞了一口唾沫,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各路的魍魉妖魔正在他脑中诡异地舞动着。
花妹也觉得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曾经听见小刘跟他说世界上真的有妖魔鬼怪,她还坚定地说他胡言乱语,但是刚刚从李攸嘴里说出来的话,的的确确是女人的声音。
周围有些瘆人的气氛迫使她想要去挽住李攸的手臂,但因为看不见他的面孔,脑子里免不得要胡思乱想,现在的李攸,还是不是他本人了。
“郎君,你现在还是你么?”花妹小声试问道。李攸慢慢悠悠地将头转了过来,慢的就好像是树木的生长,小草的萌芽,使得花妹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随着李攸头部的转动,向后撤了两步,眼睛不动珠儿地盯着李攸即将呈现出来的脸,等他清秀的面容被月光完全照亮之时,花妹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她故作生气地说:
“你怎么都不说句话,想吓死我啊?”
李攸看着她发白的脸,低下了头,先是走到院墙出,将头探过了拱门,这样寻摸了半天,才走回到花妹跟前,小声说:“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不过,这个想法有点别扭。”
“别扭?什么意思。”
“就是我觉得这件事儿,并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的,里面事出有因。而且,我相信那个毓贞,也不是什么女鬼。”
花妹被他的话弄的有些糊涂,挠着自己的脑袋瓜子,一脸迷茫。李攸则是紧锁愁眉,不住的叹气,心里还在反复考量自己应不应该去把真相说出来。
他知道,真相的代价,往往都是沉痛的,这也就是他纠结的原因。自打他穿越之后,各种各样看似奇葩的事件,其本质都无非就是人性中的弱点与残缺。
俯下身子,李攸盯着“捣蒜缸子”,抬头问花妹:“你知不知道,这里面的草药都是什么?”
“看这干枯的花瓣,有可能是雷公藤,里面还掺杂了一些砒石吧。等等,这个好像是芫花?”
“是不是都是毒药?”李攸虽然没有听说这些草药,但是看着地上的蚂蚁尸体,他敢肯定这里面不是用来治感冒的药物。
而花妹点头的动作,接着又摇了摇头说芫花是一种带有麻痹作用的草药。
这也印证了他的猜想,一时间,所有的事情都能圆得上了。站在寂寥的庭院中,他后悔了自己当初放弃继续穿越的决定,在深思熟虑之后,对花妹说:
“恐怕,咱们得找个机会跟毓贞对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