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的宋江,这时候就没有陈福生这么大的雄心壮志了。
如今的他,已然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因为,流放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了!
虽然说,押送的公人张千宋万,他们两个对宋江很是恭敬。但是没奈何,道路到底是难行。
如今的节日已然是深秋,天气多多少少有些寒冷。
大宋的道路,多多少少有些失修。特别是山野中的路。干巴巴的草木枝刮在人的身上,衣服厚还好,衣服薄了,晚上的时候,腿脚上一道道的红红的划伤。
那种滋味,怎么是一个消魂难言能够说的清。
“押司,按说你远游在外,待到天下大赦之时会还家中。我等兄弟为押司转寰一二。那贱人家无苦主,也无人上告闹腾。到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在轻松,一身无事。又何必会还家中向明府自首?这样的话,就算是明府和我们衙门一应兄弟想要维护押司,也是无能为力的。”
张千用刀鞘拨开路上的藤蔓。不让这东西近身,另一边的宋万用着水火棍,时不时的打一下草。
这正是打草惊蛇!
这时候的野外,危险无处不在。不过,这种路来往的人多,还算好一些。
若是进了深山老林,一个不小心,可就很难出来了。
宋江背着包裹,提着伽走在了中间。这时候,不是穷讲究的时候。
再说,张千宋万两个人,对他宋江可不薄!
其它人流放,就算是使了银钱,也是上面枷下面锁一步一栽愣。
若是不使钱,公人手中的水火棍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说一步一打,三五步也得给你一下!
若是上面有人招呼?
呵呵,当初那个林教头的境遇,应该是十分清楚了。
若不是他一身武艺,怕是抗不到野猪林就被人给结果了。
张千宋万两个人之所以对宋江尽心尽力。一来,之前宋江也是他们体系里面的。而是交友广阔,是一个人物。
对宋江好点,以后他们困难了,也有个搭救和念想。
二来,有人使了银钱!要说宋太公使了银钱,却也没什么。至亲家眷,这都是应有之意。但是朱仝雷横两个人使的银钱,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两个都头!
虽然一个是县上一个是府中。但是就算是平调,这也是他们的上司。
自己两个,和人家差着段位呢!可不敢驳了人家面子。再加上宋江是个会为人的。
一路上的花销,从来没让他们两个伸手。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两个人不说拿宋江当大爷,也差不了什么了。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张兄弟有所不知,公明也是一身清白来到世上!也不因位卑,而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远走之后,公明本也想如同兄弟所言,等他一个青天白日出来。只是,兄弟家中老父年迈!江人在外,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挂怀!索性,一咬牙,就投了案!”
抗在肩膀上的锁链,一步一响,叮叮当当的。
“押司不愧是押司!果然是有担当有孝心的汉子。只是可恨那一对奸夫。生生的坏了押司的前途,让押司多了许多磨难。”
“人生本就是如此,押司也莫要多加挂怀。想来风雨之后,定会见彩虹。押司如此汉子,不会没了下场就是。”
“哈哈,那宋某就多谢张千宋万两位兄弟的吉言了。若是日后宋某得脱牢笼,定会回乡去看你们二人。”
“哈哈,如此怎么敢当?”
三个人说笑几句,原本苦闷的路途,都不觉得了。
生活本就是如此,很多时候,原本很难很累的事情,说说笑笑着,难也就不难,累也就不累了。
“押司,你看,前面莫不是酒家?”
拨开了垂下来有些枯黄的藤蔓。宋万眼前一亮,看见了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店。
“还是兄弟的眼神好用。”张千也跟着说了一声。
这时候,走在后头的宋公明,才看见了道路上的一户酒家。
为什么,不管是张千还是宋万,甚至于宋江都知道这是酒家,而不是隐居在这里的山人呢?
原因很简单,就是酒招!
酒招就是和后世的话牌匾差不多的东西。
后世的人,看见牌匾之后,就知道这家店是做什么的。而酒招在这个时候作用也是如此。
“辛苦赶路这么久,可是辛苦死了我们兄弟三个。押司,兄弟,咱们快走几步,去酒家喝点热酒,好好的发发汗。算算路程,到揭阳镇也就三两个时辰的路程了。今天看天色还算早。但是,若是赶路,到揭阳也是漆黑。平白要遭人白眼。不如今天现在这里歇息,然后,明天晚行到揭阳镇中落下脚。后日里白天过江,去往州城,也让押司形容仪整,体面一些。这才不会被人小觑。”
“兄弟说的不错,正该如此!押司,若是让人,我们兄弟也就匆忙赶路,早日交割了差事就算完了。免得除了差错,然后我们兄弟吃瓜落。但是押司毕竟不同!”
“是啊,一般来说,发配的犯人,都会先打杀威棒。杀杀犯人的锐气!押司也是老公门了,这其中种种押司自然清楚。到营门中,押司莫要舍不得银钱!”
“我们两兄弟曾来过江州押解犯人。听闻,江州有个两院节级,姓戴名宗,绰号神行太保。这人是大人面前得用的。正好在营中说的上话。押司可以在他的身上,使一些银钱!”
“这太保最是贪财,也有口碑。拿钱办事,童叟无欺。这正是如此,营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对他也比较放心。”
“小可谢过两位的绸缪!”
三个人边走边说,宋江一边听着,心中感念。连忙躬身拜倒!
对于张千宋万而言,这些话,是不用也没必要说的。
宋江也在公门中修行,对于这个又岂能不知?
张千宋万既然说了,宋江就要承情。而是,他也十分的承情!
至少,目前宋江对于江州,不再是一无所知一头雾水了。
宋江这样的人,没有门路,他都会四处专营,去找到门路,更何况,人家把门路搭了起来,指点了个明明白白?
张千宋万哪里肯生受?你来我往,一言一语之间,宋江对于江州的了解,越来越深厚。
“酒家,来三壶热酒,切两斤牛肉。在来些菜蔬一并上来。”
还没来得及看店家的长相,宋江就吆喝起来。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要酬谢两名押送的公人。
店家正在柜台后面打盹。听见宋江喊,迷瞪的睁开了眼。
之间这人头顶带了个破头巾,赤色胡须,红丝虎眼,身上穿着一件破袄。隐隐的有咸鱼的味道传了过来。
“却没什么鸟菜,只有熟牛肉和浑白酒。若是要,就先交了钱。”
那汉子刚刚转醒,也没个好声气。
张千宋万本待发怒,却看见宋江微微摇了摇头。当下就忍了下来。
一来出门在外,少与人争执。二来,强压不压地头蛇。如今这酒家是地头蛇妥妥的了,但是他们可称不上是强龙。
若是遇见了强人,丢了性命,可就冤枉了。
那就两三斤熟牛肉,在来三壶热酒。
这是银钱!
宋江从椅子上的包裹中取出了点碎银子,和那汉子会了帐!
那汉子接过了宋江的银子,瞄了一眼,是个肥羊!
你道是汉子为什么这么说?
他是一个惯开黑店的。最喜欢的,这正是宋江他们这种组合!
公人加配军,万事说不清。
只要把他们一起做了,衙门追查之下大多会把案子栽给山匪或是犯人杀官逃跑。
一般周边有强人山寨的话,那就是山寨背锅。没有的话,就是犯人背锅。
真相如何,没人想要知道。
那为什么这汉子知道宋江是个肥羊呢?
原因很简单,长枷短锁把宋江出卖了。
一个贼配军,一路上枷锁全都去除了。
除非他们是至亲,不然的话,只有银钱能够解释了。
还有的就是刚才的时候,他偷偷的瞄了一眼宋江的包裹。看份量的话,如果里面装的不是砖头或者錫块,那么这里面,最起码也要有个三五十两的银子。
想了想,店主人暗暗的转动着心思。
桌子上,宋江用眼睛看着张千宋万两个人,给他们两个人使了一个眼色。
张千宋万,两个人会意的点了点头。
世人都说,公门之中好修行。原因之一就是,公门之中,各种千奇百怪,只有想不到,没有人做不出来的事情,都会以卷宗的形式放在衙门里。
有些有代表性的案件,还会在全国范围内传咏。
作为公门中人,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江湖上有那些天高王法远的山村野店,惯会用蒙汗药蒙人的心智,害人性命。
两个人一看这店铺,在一看宋江的颜色,心里面提起了一万个小心。不过面上却不显露。
不要看宋江不过是一个犯人,他们的身份,如今在宋江之上!但是,人的名树的影,就算不看在银子的份上,宋江在江湖上有些好大的名头,就不能让他们兄弟等闲相看。
不服高人得死,他们干押运的,自然对行业里面的事情门清。
但是,他们更知道,江湖太大了,什么事情出现都不奇怪!
“客官,酒肉来嘞……”
上好的花肉,一边说着,一边撩开了后厨的帘子。
隐约看见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嘴里面开开合合,嘟囔着什么。
餐盘上,放着两碟牛肉,还有壶身冒着热气的酒。
这店老板,把酒肉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宋江和张千宋万三个人说道:“三位客官,酒肉齐了。若是有事在来招呼。”说完之后,转身向着自己的柜台走过去。
见酒家未曾走远,宋江心中一动,手上举起了酒,嘴上却说:“二位兄弟,听闻江湖上有那店铺,专好在酒肉中用蒙汗药坏好汉的性命。我却不信,兄弟们,干了!”
酒家的老板听见了宋江说话,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好叫客人得知,我这酒肉里都下了蒙汗药,你还是不吃的好。”
宋江一听,反而乐了:“店家莫要说笑,兄弟们,干!”
把碗端到了嘴边,使了一个颜色给张千宋万两人。两个人也算是乖觉,更何况,宋江之前又是颜色,又拿话点。
袖子一挡,一碗酒半碗湿了络腮胡子。半碗接着袖子,倒在了桌腿上。
店老板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面暗暗记数。
宋江放下碗,招呼张千宋万两个人吃菜!
“兄弟,吃肉,吃肉!”
“咦!这肉,怎么平生生多了两盘……”
砰,
砰,
砰!
听见三声响,店老板回过头看了看宋江三人。
嘴里面唾了一口:“呸!去特么的江湖好汉,绿林豪杰。不过是一个贼配军并两个短寿的走狗罢了。充什么大瓣蒜?也不嫌燥的慌!”
“小七,小九!出来把这三个贼厮鸟脱了衣裳一把火烧了。然后剁成馅,做了包子。看这三个,是有油水的,应该能有点好肉。”
“好嘞……”
说完话后,那老板才想起了什么。转过身走了回去。
原来,他想起了三个人包裹。
这三个人的包裹看起来很丰厚,能不让人经手,就不让人经手。
并不是说,他信不过自己手下的小弟。主要是当大哥,要学会替小弟分担风险!
万一这钱上面有毒呢是吧?不就平白的害了自己小弟的性命?
他李立以人为本。对于自己的小弟,他都是秉持着爱之护之的想法但是和念头。
这种有可能出现危险的情况,大哥不出手,那么,以后怎么有脸带队伍呢?
至于,宋江三个人这么快晕倒,李立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你道是为何?
原来蒙汗药有一个特性!若是冷饮下去,可能还能坚持一会。但是,如果吧装有蒙汗药的酒温了之后,这药效就大不相同了。
平日里,需要半个时辰才能药倒的人,可能如今须臾之间,就会被放到。
不管是多么昂扬的汉子都是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