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多年的当家生活已经让朱三太太锻炼得收放自如,她简直想要无声冷笑。
新大嫂过门就给朱家添了两个男丁一个女孩儿,三年抱俩四年抱三,娘家又带挈着朱正松升了官,在朱家简直如鱼得水。
朱元呢?
一个连吃喝都要靠着家里长辈一点儿善念施舍的东西,竟然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绝不认命。
真是不知死活。
想着朱三老爷交代的正事,朱三太太没有再跟朱元废话,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里泛起的厌恶和嘲笑,声音沉沉的问她:“昨天晚上,你在破庙歇脚的时候,跟你在一块儿的,是什么人?”
果然,朱家人永远都是这样,心里要鄙视你,可是要利用你的时候,也一点儿不会客气。
上一世朱三老爷同样问了她这个问题,她说了那是知府夫人之后,朱家就成功的抓住了机会,去了破庙雪中送炭,帮着把王嫱的尸体运回了孟家。
孟家得了先机,将王嫱身边的下人全都处置了,把王嫱因为孟老夫人的逼迫才动了胎气负气出走的事掩盖了下来。
王家人来闹了一场,可是又死无对证,不能对孟家人怎样,为了外孙女不受继母磋磨,只好在王家族中又寻了个女孩子嫁去了孟家。
这些男人,一个个在踏青云路,每一步踩的,却都是女子的血和泪。
朱三太太见她沉默,就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到底知不知道?是不是姓孟的?”
绿衣眼睛一亮,想起昨天那些婆子依稀就是提过孟家这两个字,就立即想要点头-----她家姑娘还救了人家的夫人呢!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朱三太太的心腹阮嬷嬷就疾步走了进来,看也没看朱元主仆,便凑上去在朱三太太耳边说了什么。
朱三太太立即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的看了看朱元,又问阮嬷嬷:“说了是为什么没有?”
孟家竟然下了帖子来请朱元过府去做客?!
昨天晚上的竟真的是孟夫人?!
阮嬷嬷面上的神情变得不屑又奇怪,终于纡尊降贵似地抛了一个眼神给朱元主仆,便忍着笑意跟朱三太太说:“听说是咱们大小姐给知府夫人治病了。”
绿衣也眉眼弯弯的笑起来:“是啊,我家姑娘很厉害”
她话音未落,朱三太太已经转过身来,猛地用尽力气扇了她一个耳光,绿衣白嫩的脸上立即出现了几道指痕,踉跄着倒在了椅子上,话音戛然而止。
旁边的阮嬷嬷便疾言厉色的指着她呵斥说:“没规矩的小贱蹄子,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朱三太太冷笑了一声,飞快的说:“从前你们上不得台面,几次三番的闹出笑话来,我都不理论,你们就越发的不知自己的斤两了,如今连知府夫人都敢诓了!得罪了知府夫人,你们有几条命来赔?!”
朱元是朱三太太看着长大的,她哪里会什么医术?!根本就是胡闹!
怪不得昨天晚上孟夫人会在那个破庙下脚,原来是病了,朱元这个贱丫头,肯定是看竹屋塌了,就胡乱吹了一气,想要博得孟夫人的同情。
孟夫人肯定是被她给折腾出什么毛病了。
这个死丫头!闯祸的是她,可是若是处置不好,一家子的名声和前程都要被她给带累了!
想到这里,朱三太太气的咬牙,声色俱厉的对着朱元冷笑:“若是出了什么事,赔上你一百条烂命也不够!”
她说着,转身便要出去。
朱三太太向来如此,冷酷无情,尤其不把朱元主仆当人。
朱元拉住身边的绿衣,怒极反笑的喊住了要转身的朱三太太:“三太太,孟家来人是为了什么,绿衣说的话又是不是真的,很快就能见分晓了,我等着你回来求我。”
求她?!朱三太太嗤笑了一声,觉得朱元是被垮塌的房子压坏了脑子,看了左右一眼不无嘲讽的笑起来了:“好啊,那我就擦亮眼睛看着,你有什么本事让我求你!”
朱三太太飞快的走,孟家来人,还是得势的婆子,自家又理亏,她是怎么都要出去瞧瞧的。一面思索着怎么处置朱元。
大伯来信说的很清楚,大嫂的娘家说,朱元的生辰八字跟那位的相合留着是有大用处的。
所以孟家虽然重要,可是却也不能真的就把朱元扔给她们处置。
实在不行
朱三太太转头吩咐阮嬷嬷去请三老爷,一面在心里下了决心。
实在是不行的话,那就让朱元去孟家磕头赔礼。
这丫头的膝盖反正也不值钱。
虽然朱元胡闹,可是她恐怕连药材都认不清楚,还知道什么治病,对孟夫人应该造不成什么坏处。
只是孟夫人肯定是气急了,被一个小姑娘这样戏耍。
朱三太太在小径上碰见急匆匆的赶来的朱三老爷,就抱怨冷笑:“你看看这孽根祸胎,她简直是要把一家子都给赔进去!”
还说什么等着自己回去求她,她这一辈子有什么值得求到那个小贱蹄子身上去的?!真是可笑可怜天真又自大。
朱三老爷听了经过,同样面色铁青,他的意见跟三太太出奇的一致:“去跟孟家说,只要不要了她的命,不管怎么处置她,我们都没异议!”
这就是把人扔出去了,只要不弄死怎么都行。
三太太有了三老爷这句话,便更放心的去见人了。
到了会客的小花厅,三老爷背着手,立在屏风后头,示意朱三太太出去跟孟家的管事媳妇周旋。
王妈妈正焦急的等着,见了朱三太太上来,便满面是笑的问了声好。
朱三太太脚步不停,一把上前搀住了她,皱着眉头说道:“真是我们的不是,那个丫头一直都是养在外头的,蛮横不堪没有规矩,我已经重重的罚了她了,夫人没有什么事吧?”
王妈妈愣住了。
朱三太太见她表情,心里更是咯噔一声,面上含着忧虑摇头道:“这个丫头实在是死性不改,顽劣不堪”
王妈妈面色有些古怪,见朱三太太越说越过分,便拧着眉头有些不解的问道:“夫人,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夫人被姑娘治的不好了?”
朱三太太满腔的抱怨和赔罪的话就憋住了,脸涨成了猪肝色,有些意外的啊了一声:“她不是说给夫人治病了吗?”
一个小丫头,会治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