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倚在车壁上好奇的看着外头的街道,好一阵子新鲜劲儿过去了,才回头看向朱元,眨着眼睛问她:“姑娘,三太太和老太太真的会亲自去接姨太太回来吗?”
虽然绿衣也知道自家姑娘已经变得很厉害了,可是朱老太太和朱三太太都是很难说得动的人,要她们主动去接姨太太去朱家,这也太天方夜谭了。
朱元看着绿衣没有说话,这个时候的绿衣还如此鲜活灵动,如同这世上任何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虽然历经磋磨,却始终不曾对生活失去希望。
这样真好,她嗯了一声:“会的。”
一定会的,她说到做到。
绿衣哦了一声,将帘子掀开了一些,指着外头一个卖包子的摊子跟朱元说话:“姑娘,你瞧,那里有许多吃的”
朱元含笑看出去,原本想让车夫停车去买一些过来,却不经意间望见临街酒铺上二楼的一处身影,不由得便怔住了。
绿衣没听见她回应,略带奇怪的回过头来,就见朱元坐在座位上脊背挺得僵直的朝着不远处瞧,她从来没在朱元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像是震惊又像是愤恨又像是感慨,神情复杂得简直没办法让人看清。
绿衣有些吓住了,讷讷的喊了一声姑娘,见朱元猛然回过神来,才小声问她:“姑娘是不开心了吗?”
朱元没有说话,隔了片刻才忽而笑了一声。
难怪李名觉会恰到好处恰是时机的出现在庆州府,而且还出手将孟符给拿下了,原来是因为顾传玠也在。
是啊,她怎么忘了,李名觉后来成了顾传玠的左膀右臂,是顾传玠的生死知己,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李名觉言听计从呢?
只不过,没有想到顾传玠这个时候就已经跟李名觉关系如此紧密了。
她微微凝眉,目光里一片冷淡。
顾传玠为什么会插手这件事?若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来说,他这个时候应当是在京城,他为什么会忽然千里迢迢跑来庆州府?
按照他的年纪来说,让他出来游历,实在还太小了些,为什么顾家会答应?
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绿衣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裳,有些奇怪的说:“姑娘,您刚才是不是在看包子铺楼上那个公子?他现在好像也在看你”
朱元怔住了,顺着绿衣撩起的帘子往外看去,果然跟对面的人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那是个跟她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身影,是满楼红袖招的翩翩清俊佳公子。
可是太好看的东西,向来都是有毒的。
许是见车里主仆都没有再说要下车,车夫扬起了鞭子,马车又飞快的动了起来,朱元跟顾传玠视线汇集不过一瞬,便又各自错开。
这样也好,朱元冷冷挑起唇角。
什么都过去了,一切都该重新开始,从今以后,就当个没有交集的陌路人吧。
绿衣定定的看了朱元一会儿,慢慢又垂下头。
姑娘不开心了,她知道。
从前天到现在,姑娘一直都是很冷静的,就算面对三太太的刁难和孟老夫人的指责,还有孟大人的威压,姑娘也游刃有余,从来没有生过气。
可现在姑娘却生气了。
刚才那个好看的公子,姑娘原来是认识的吗?
苏家的车夫将马车停在朱家大门口便不动了,有苏家的车夫和婆子亲自送回来,朱家门房上的人很快就跑进去通传了,同时又都有些怪异的看了那辆马车一眼。
这位大小姐也真是让人有些看不透了。
从前她别说从正门进了,连回这个家都没什么资格。
哪怕是前天三老爷亲自去把她领回来,那也只是从家里侧门让她进去的,现在竟然能堂而皇之的坐着同知家的马车等在正门。
人生际遇这回事,还真是反复无常让人看不懂。
朱三太太正急的团团转,家里牵扯进了山贼的事,这件事始终是一个隐患。
从前急着找孟符,就是为了把这件事给无声的解决,现在人已经抓到了,那就更得要快点去求知府孟大人开恩了。
只是可恨朱元这个卑贱的丫头。
果然是贱人生贱种,要不是她把孟家得罪的这么狠,他们朱家哪里会这么被动?!
再听见门房说是朱元回来了,朱三太太便立时冷笑了起来:“这个贱丫头,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自己攀上同知大人了,就回来耀武扬威了吗?!”
阮嬷嬷趁着朱元去孟家的时候从苏家回来了,把朱元给苏同知儿子治病并且给他们找回了女儿的事也说了。
真是见鬼了,这个死丫头忽然如有神助似地,竟然还被她攀上了同知这根高枝。
可是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
朱三太太停止了宣泄,冷笑了一声就对着阮嬷嬷说:“好啊,回来了好,我还以为她是看不上朱家了,结果还不是要回来?知道要回来就好,你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就说咱们这位无所不能的大小姐回来了。”
朱老太太厌恶朱元原本就厌恶的半死,加上这回朱元又狠狠得罪了孟家,就更是叫朱老太太提起这个名字都觉得晦气。
这个时候回来,她大概以为自己会成为朱家的功臣,以为自己回来了就能把从前欺负过她的人踩在脚底下了?
真是太天真且自大了。
这个死丫头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有那么多好运气。
阮嬷嬷也忍不住笑了,她跟在朱元身后真是憋屈的要命,朱元在孟家踩她手背的那一脚现在还历历在目,伤痕也仍旧在隐隐作痛。
这个向来都被她们下人都看不起的主子忽然想翻身了,那他们这些欺负过她的人岂不是也要倒霉?
而且她还来势汹汹,半点儿情面都不讲,横冲直撞的惹人讨厌。
现在老太太生气了,老太太可是朱家说了算的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大老爷也得听她的,老太太发话了,朱元回来就要被绑去庄子上的,她大概还天真的以为老太太会因为苏家而厚待她,这真是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