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接到手里来看了一眼,饶是以她当初管理王府看惯了账本的眼光和经验,也一时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账本,不由得眉心一跳,知道兴平王妃说的是当真,这里头的确另外有猫腻。
她迟疑了一下才接下来,放在怀中,轻声跟兴平王妃道谢。
其实这账本对于她来说没什么用。
这回她算计兴平王的时间还有布置都算得上很合适,几乎是最合适的时候,所以一个藩王加起来竟然连半月的时间没到,就死在了牢里,所以这些账本到底是不是含有另外的能够叫兴平王殒身的秘密,是不那么重要的。
可是这账本留在兴平王妃这里,恐怕会另外惹出祸端-----这不过就是一个想要安稳活着的女人罢了,再有一点儿风雨,怕都扛不住,加上朱元总觉得兴平王这次勾结瓦剌人的举动太冒险,不像是他这种老谋深算的狐狸能做出来的事儿,好像是别人的手笔,便心念一动,没有再推拒。
兴平王妃见她收下,轻轻吁了口气,总算是觉得自己能帮上了一些忙,急忙摆手:“你说的哪里的话?这些年我没有一刻是舒心的,不怕跟朱姑娘你说,连在梦里都是在哭,要不是为了这两个孩子现在你将我从地狱里拉了出来,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能帮上一点儿忙都是值得开心的。”
或许是这些天治病累积起来的感情,暖暖忽而在她手里扑棱着张手要朱元抱,兴平王妃仿佛有些意外,随机便扑哧一声笑出来,问过了朱元的意见之后,便将暖暖交给了朱元。
小家伙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眼睛干净又清澈的盯着朱元瞧,朱元伸手摸摸她的头,让她靠在肩上,又问起兴平王妃她娘家汝宁伯府的事儿。
提起汝宁伯府,兴平王妃脸上的笑容不免就淡了一点儿。
这回兴平王倒霉,跟着他混吃混喝狐假虎威的汝宁伯府当然也不怎么好过,她靠在圈椅里,似乎有些疲倦:“我母亲是个但是我嫂嫂们都是不错的人,虽然当初她们不曾对我伸手,却也的确没有害过我,这回大嫂忍无可忍主动跟我大哥和离,其余的嫂嫂们也都逼迫着哥哥们分家,因此家终究还是分了,现在我母亲跟着二哥她们一家。”
汝宁伯老太太是个很会享受的老太太,这回遭遇了这么大的事儿,整个人都变了,从前至少除了在偏心一事上有点固执,现在真是看什么都透露着一股刻薄劲儿。
因为这件事是王妃挑起来的,她现在天天在来往的亲戚面前数落王妃的不是。
倒是王妃的二哥二嫂多少算是明白人,现在兴平王都死了,兴平王妃那就是正正经经的王府的话事人,只要王爵一天没有被收回去,以后她就会是兴平王府的老封君,这个时候巴结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要得罪?因此强行让汝宁伯老太太闭嘴了,并且亲自上门来赔罪。
兴平王妃说起家人的事情来就有些意兴阑珊和低落,自嘲的笑了一声:“我哪里是让他们来赔罪?可是他们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其实也没人真心问一声暖暖的病怎么样了。”
当初汝宁伯老太太曾经不在意的说过,说是人都还没长成呢,不要对孩子那么好,说不定老天要收回去的。
因此还没成人之前的孩子,在汝宁伯老太太这种老派人的思想里,实在算不得什么,随时都可以抛弃。
朱元沉默了一瞬,见兴平王妃难过,抱着暖暖拍了拍安慰她:“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兴平王死了,而且死的如此不堪,王府的爵位到底是留还是不留,世子到底是继承王位还是另外安排,这些都是值得关注的问题,兴平王妃也的确是没什么空伤春悲秋,点头答应下来,坚定的留了朱元用了晚膳才肯放她走。
而朱元一出了王府大门,就瞧见了披星戴月而来的楚庭川,不由得站住了脚。
廊檐下的两盏大红灯笼在风中被吹得飘忽起来,朱元迟疑着站着没动,眼睁睁的看着对面那岳峙渊渟的身影逐渐走近,才愕然的问:“殿下怎么会来这里?”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了,既然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当然是为了找她的。
微风拂面,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有些脸热,垂着头脚步轻快的下了几个阶梯,正好楚庭川已经到了她跟前,笑了一声说:“来看看咱们神通广大的朱元姑娘,是不是真的打算当指挥使夫人了啊。”
锦常在后面翻了个白眼。
其实他听见消息的时候觉得卫指挥使未免没有长眼睛,不然怎么瞧得上朱元这样心狠手辣的姑娘,但是他又替自家殿下不服。
卫敏斋哪儿比得过自家殿下。
月明星稀,这个男人站在边上的时候,侧脸如同神祇,朱元看了一眼就垂下头,轻描淡写的说:“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让我帮个小忙,应付一下”
她猛然想起卫皇后乃是带大楚庭川的,而且对楚庭川好像很好,话到嘴边便又收了回去:“应付一下总是给他找媳妇儿的卫老太太她们。”
楚庭川嗯了一声,理所当然的说:“你已经跟我有了婚约,再答应他的要求,就算是假的,也不大义气啊。”
都怪当初那个玉佩。
朱元有些想要叹气,不过还是认命的垂着头没说什么。
算了,等到尊贵的殿下有了皇子妃,这些玩笑也就过去了。
她问楚庭川:“太王妃薨逝,殿下应当也有的忙吧?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过来瞧瞧你。”楚庭川往她身后的兴平王府看了一眼,轻声问她:“听说王府的小郡主”
朱元知道他想问什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就嗤笑了一声说:“总有些女人自己身为女人,却不把女人当人看待的,太王妃就是如此,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