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书坐在上首,1其实这个案子原本是用不着一部尚书亲自来审的,但是架不住孔家身份特殊,杜家的事情又闹的人尽皆知,几乎是全京城的焦点,所以这一次的主审官,便由他担任了。
人一带上来,李尚书就皱了皱眉公事公办的道:“堂下所站何人?报上名来。”
三夫人安静了一瞬,才报了自己的名字。
李尚书便指着底下跪着的那几个人,冷声问三夫人:“你可识得这几个人?”
三夫人声音嘶哑,艰难的点了点头:“回大人的话,认得。”
“哦?”李尚书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沉声问:“既然你认得,那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跪在这里?”
来之前太夫人的话还一直回响在脑海里,三夫人心里又痛又怕,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她是不想承认的,她为什么要承认?杜家夫妻已经死了,他们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且杜家夫妻的尸体隔了这么久才被找到,谁知道他们的尸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到底还能不能被当成证据?
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可能的可能性就毁掉自己的一切?
她咬了咬牙,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反应,肯定的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李尚书早就料到三夫人不会承认的那么爽快了,其实人都是这样的,潜意识里都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但凡是有一丝机会,他们都觉得这机会是自己的,幸运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哪怕是罪证确凿,也多的是犯人喊冤的。
何况现在明面上并没什么对三夫人不利的证据。
他笑了一声,啧了一声就道:“是么?可是他们可是你的心腹陪房,他们是因为涉及了杜家夫妻的命案才会出现在这里,三夫人怎么能说自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孔三夫人面色煞白,任是哪个贵夫人头一遭进衙门都是这个表现,她已经吓得腿软了,但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仍旧强撑着,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抬眼看向坐在上头的李尚书和周侍郎说:“京城内外的流言,我也听说过一些,可是大人们断案难道都是根据这些流言来评断么?”
这话说的,真是倒打一耙。
周侍郎和李尚书却半点不急。
有证据在手里,他们当然也没有必要急赤白脸的。
看了李尚书一眼,周侍郎便拍了一下惊堂木,让官差压着那两个孔三夫人的陪房,厉声质问:“你们说!你们为什么要逃出京城?!”
那两个人早就在被抓的时候就吓破了胆,周侍郎他们手段频出,他们回来的路上已经吃尽了苦头,当然知道周侍郎绝不是好糊弄的,因此现在周侍郎一发怒,他们先就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周侍郎也懒得理会他们的小心思,扬了扬手,就有人出去了,不一时从外头拖进了几个人,周侍郎指着他们问:“认不认识那些人?”
三夫人的陪房看了一眼就急忙低了头-----这些竟然真的是客栈的小二,在城门口卖东西的小贩!
他们胆战心惊,正不知道是该承认好还是咬死不认好,就见周侍郎又冷笑了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你们也不必狡辩了,出城杀人的那天,你们已经做的很小心仔细了,但是人么,惊慌之下总是会露出破绽的,你们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落下了什么?”
落下了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心慌。
三夫人就更是捏着拳头已经吓得要尖叫出声。
她能坚持到现在其实也全都是凭借着一个信念,一口气在支撑。
老天爷在她人生的前半段都极为照顾爱护她,她想要的几乎都得到了,遇上什么事都能转危为安,她向来是运气好的那波人,难道现在就不同了?
她不信。
可周侍郎转头就对着底下的官差吩咐道:“去!把通州知府衙门的仵作请上来。”
三夫人心里如同是坠了一个石头,重重的往下沉。
当那两个陪房之中其中之一的一个人的钱袋子落在地上时,他们顿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连三夫人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没有半点血色。
李尚书一直老神在在,直到了这一刻才开口问三夫人:“三夫人,我们之所以没叫杜家的人也一同来大堂,就是为了给您几分脸面,若是您自己承认了,自然是比什么都好,也保住了您自己的一份体面,可是您非得把事情闹到这个份上。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怎么说?”
三夫人捂着胸口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咬了咬牙:“这又能说明什么?你们找到的尸体都已经面目全非了,怎么能证明他们就是杜家夫妻?”
李尚书扑哧一声笑了:“原来三夫人还指望着这个,真是可惜了,杜家夫妻之中,杜大人早些年膝盖受过伤,所以他的腿骨和常人不同,是有缺陷的,这便能证明那是杜大人了,加之他们当初落水的地点也和最后见过你这两个陪房的人相差不远,若是连这些都还不够的话,那三夫人觉得,还要怎么证明呢?”
孔三夫人说不出话来。
而正在这个时候,楚庭川也来了,他一来,整个大堂的人都得过去给他行礼,趁着这个机会,三夫人余光扫了他一眼,见他神采飞扬,心里就有些怨恨。
都怪楚庭川。
如果不是楚庭川好大喜功,非得要在刑部折腾,她的事也不会闹出来,现在她还是孔家的三夫人。
她心里愤恨,但是楚庭川却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他越过了三夫人,和李大人一起回了上首,坐了首座,手指点在桌面上,拿了一个令签静静的看着三夫人:“若是你们再不招认,证据如今在前,刑部动刑是合理的,你们可要想清楚。”
三夫人的两个陪房先撑不住,他们早就被忽然抬进来的尸体给弄的快要吓疯了,而那个钱袋一出来,他们就更知道自己这回是劫数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