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第一个还算是靠谱,第二个那就应该属于跳大神儿的范畴。
奄奄一息的病人,被祭品一样摆在桌子上。张道陵拿着把桃木剑游走,仔每一看居然脚踩八卦,每一步都踩在点上,分毫不差。这就有点儿功夫了,这样小的圈子绕圈儿,李枭绕一会儿就得头晕。掏出怀表看了看,这货居然转了十分钟仍旧没有停的意思。
别的先别说,就这体力,值得佩服!
“咱们是不是把这位道爷请回去,做体能教练也好。这样跑十分,我都会喘。”李枭手里拿着怀表,顺便计算了一下老道跑一圈大概要多少秒。
“大哥!张道长真的很灵验的,那个人的病一定会好起来。”李浩对这位张道长非常着迷,非常不满大哥对偶像的态度。
“大哥!虎子的病也李先生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或许这位张道长可以的。既然跑这么远来了,你也看看张道长的神通。”估计是上一次来看到了什么,李休也在力挺偶像。
“好吧!”李枭抱着看猴戏的态度,看这位张道长的表演。这种诈骗手段,实在是太低级了,至少也得弄个小金佛什么的。
张道陵舞动的越发的急促,长衫飘飘,大袖飞舞,脚下的步伐已经从八卦步,变成了北斗七星,站在天权位上大喝一声,袖子里飞出无数的黄裱纸。
手中桃木剑只是一刺,就有一张纸穿在上面,回手的时候掠过七星灯,那张纸一下子就变成了火球,在袍袖的鼓荡下,飞散的黄裱纸居然没有一张落地,手里的火球四下里飞舞,顿时就把飞舞的纸片子全都点燃了,他的剑依然在挥舞,不时的拨打一下火球,飞洒的火球居然慢慢聚拢成一个大火球,在明灭的烛光映衬下,如同一轮红日,就是这轮红日有点发青,如果说纸上没有抹硫磺和磷粉,打死李枭都不信。
火球逐渐熄灭,张道陵也打完收工,左手剑诀,右手一招苏秦背剑,桃木剑就安安稳稳的回到了背上那个古色古香的剑鞘里。
李枭觉得此处应该有掌声,如此玄妙的表演,天桥上可看不到。手习惯性的往怀里掏,准备摸俩零钱往里面扔。摸来摸去,只摸到一枚银元。李枭不得已放弃了这一想法!
旁边两位兄弟赶紧松了一口气,如果这铜钱扔过去,今天的事情就算是黄了。高人嘛!没有些高人的傲气可怎么成?
老道的表演结束了,桌子上那位病人先生却很有专业精神的,要把病人扮演到底。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沐浴着秋日里五台山清晨的阳光,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李休和李浩似乎有些尴尬,按照他们想来。这时候那位病人,应该立刻睁开眼睛,然后活蹦乱跳的跳下桌子。猴子一样窜几窜,然后对着老道跪拜,口称老神仙。倾兜里银元以赠,表达一下自己喜悦的心情。
拿错剧本了?还是给自己加戏?
李枭双手插在身前,两只大拇指不断的缠绕。眼睛四处踅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已经确定这一趟来就是看猴戏,好好看看景色就好。等两位弟弟觉得无聊之后就打道回府,敖爷那边估计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赶紧动身就江南,东林党蠢蠢欲动,这一趟要杀好多人。或许这位老道人的生意会很不错,因为江南肯定有许多人家要做法事。
场中一点声音都没有,李枭也不着急。
尴尬的气氛足足持续了五分钟,老道似乎有些不甘心。从怀里掏出一粒黑乎乎不明成分的药丸,然后捏住那人的下巴,努力让人张开嘴。一碗合着纸灰的水,准备那人的喉咙就灌了进去。
也不知道灌下去的是什么灵丹妙药,刚刚灌下去还不到五分钟,李枭神游天外的脑子还在游荡状态的时候。
“哇!”那病人一张嘴,从嘴里吐出一大股黑水来。那水又腥又臭,所有人都捂住了鼻子。李枭被熏得倒退两步,幸好有身后的顺子力挺才没有摔倒。
吃坏了东西呕吐属于正常,可吐出来的都是啥玩意。黏糊糊黑漆漆,知道的是人吐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沥青浇到地上。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人说话,也没人吱声。包括李枭在内!
“呵呵!总算是大功告成。”张道陵看了看那人吐出来的东西,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桃木剑背在身后,山风吹动道袍衣带飘飘,好一派绝世高手风范。
“大师果然是神仙中人!”病人家属跪倒在地上痛苦流涕,做感激不尽状。
这状态有些恶心,李枭忍着肠胃的轻微不适。向后退了退,那滩东西实在是太臭了。
好在小道士走过来,手里拿着沙土把那滩东西盖住。病人家属对着张道陵作揖打躬,李枭离得远,似乎看到那家伙拿出一张带着金边的银票。
我擦!现在跳大神都这么赚钱么?李枭双手拇指旋转得像风车一样,他心里在想怎么向天下道门和佛门征税的事情。
这帮家伙这么有钱,向他们征税的话,一定收获大大的。
第三个家伙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人。脑袋上顶着一顶员外帽,身上穿着团花蜀锦绣福字长袍。搀扶着他的老仆人,看起来至少也得七八十岁。
这样的老寿星,走到哪里都是祥瑞。这得尊敬一下,敬老!放眼大明,李枭觉得没有人比眼前这个人还要老。
“不知道老先生有什么病症?”张道陵对着老家伙稽首施礼。
“呵呵呵!你张道陵不是号称,脉段乾坤。你给老夫号号脉,不就全都知道了。”老家伙笑眯眯的伸出了满是老年斑的手臂,孩子式的对着张道陵眨眨眼。
“医者!望闻切问,一样都不能少的。贫道也只是依例向您问诊而已!”张道陵嘴上解释,手却不客气的搭到了老者的手腕上。一手不断的拈指节,面露沉思状。
李枭知道,这拈指节是因为需要数时间。其实号脉最基本的原理,就是计算单位时间内,患者到底心跳多少下,以及心跳的有力程度。当然,这其中有许多的玄妙,可最最基本的东西就这么多。
“可切出来什么了?”过了良久,老头开口说道。
“呃……!”张道陵有些语塞,脸上有些为难,也有些不解。
“呵呵!没想到盛名之下的张道长,也号不出老夫这脉象,看起来,老夫已经是病入膏肓喽。”
“贫道……!”
“呵呵!天知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补不足而奉有余。不管是人也好,还是国家也好,这句话都有道理。”老家伙捋着胡子,一副比张道陵还要高的高人形象。
“贫道受教!”张道陵没办法,人家拿道德经说事,他也只能听着没办法说话。
“老夫肾水不足,已无法尽人事。可若是国家无人事,则我大明休矣!”
“老先生,您有话就说。一把年纪了,这样绕八个圈子说话不累么?”李枭找了个青石墩坐了下来,如果再听不出来老家伙是在跟自己说话,那就傻透腔儿了。
“呵呵!你小子倒是直接,可惜,年纪青青杀气盈天。去休!去休!”老家伙看了李枭一眼,然后摆了摆手,撵狗一样撵李枭。
李枭惊奇的发现,对方眼里居然有鹰一样的光泽。
“老人家!您这样费尽心机的想见我,见了面又想撵小子走。为什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偏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有什么事情干干脆脆的说出来!
如果您说得对,小子一定躬身受教。如果您说得不对,小子就当耳旁风。现在小子想下山而去,你就算是手眼通天,再想见小子一面也不容易。”对于这样的老家伙,李枭是一脸的不耐烦。余秋雨说过,我们的国家历史太长,兵法太多,权谋太深,黑箱太大,内幕太厚,口舌太贪,眼光太杂,预计太险,存在构思过度的问题。明明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偏偏要拐弯抹角的。不翻出八百个典故来,就算自己没看过书。
平白无故在别人面前秀优越感,想想就让人生气。尤其是在李枭这种在他眼里接近文盲的人面前,老家伙更是有充足的理由嘲笑李枭。
“呵呵,有意思的小子。”老者终于转过身来,上下打量李枭。
“辽东出来的小子,前后不过十余年时间,年方二十余,便可号令华夏百万雄兵。老夫也不得不承认,翻遍二十四史,也找不到第二个你这样的人出来。
可治理亿万生灵,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如今你初登高位,出了一览众山小之外,可否领略到了高处不胜寒?”
“高处不胜寒,小子也得变胜寒。因为没有办法,这山小子登上来就没打算下去。”
“也对!居于山峦顶峰,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可你知道么?你脚下这座山的根基,正在慢慢的塌陷。等到天崩地裂的时候,你就算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逃厄运。”
被老家伙鹰隼一样的眼神盯着,李枭有些不适应。
“老先生的东林党人派出来跟李某谈判的?”这样文绉绉的老家伙,张嘴典故闭嘴诗词的老家伙,一看就知道是东林党。
“呵呵!东林党,只不过是一群娃娃的胡闹而已。如果说王阳明算是一代大家,这群娃娃不过就是跳梁小丑而已。”老家伙脖子梗得像高傲的公鸡,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藐视东林党人。
老家伙这么说话,立刻迎来了李枭的好感。至少,面对东林党的态度上,他们是一致的。这些王八蛋,就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那您是……!”不过李枭又疑惑了,这神秘的老家伙又是谁?
“东林党虽然信奉心学,但终究还是我儒家一脉。天下读书人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东林党不过一小撮尔。天下读书人奉的大圣至德先师,他们东林党也是要奉的。圣人姓孔,老夫也姓孔。”老家伙笑眯眯的看着李枭。
姓孔?孔家的后人?
难道说自己搞的太过,儒家的带头大哥要跟自己谈判?这可就凶险了,儒家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存在了数千年。在中华更是已经根深蒂固!即便李枭手握百万雄兵,但面对这种偶像型人物,也得小心再小心。儒家的力量太大了,大到了已经超出了大明国土的范畴。
“您是衍圣公?”孔家后人,都会被朝廷封为衍圣公。不过衍圣公已经生活在山东曲阜,这地方好像……好像是山西。
“衍圣公见到我家先生,也得叫一声爷爷。”老头没说话,旁边的老仆人说话了。
衍圣公叫孔什么的李枭见过,不是不记得他名字。而是不会念他的名字,孔子李枭认识。可名字里面另外两个字,李枭两辈子都没见过。流行歌《生僻字》都没有收录!
李枭在山东的时候见过衍圣公这条地头蛇,看样子那老家伙已经六十多岁了。居然还得叫眼前这老家伙爷爷,那眼前这老家伙高寿几何?
怕不是要一百岁了吧……!
“老祖宗!李枭这里有礼了!”这个岁数就是让人尊敬的岁数,李枭很想向他请教一下,他是怎么活到三位数年龄的。
“今天老夫来见你,其实就是因为一件事情。你对儒家怎么看?”老家伙开门见山。
“儒家……!”李枭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前脑子里面刻板印象,这些人都是满脑子封建思想的老顽固。耽误了好多中华崛起时机的人!
可亲身经历起来,李枭却又有些不解。儒生里面有温体仁、钱谦益、马士英那样的王八蛋。但也有孙承宗,张煌言,卢象升,孙传庭,杨嗣昌这样的有识之士。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都是读四书五经的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今天的五二零,祝愿天下所有有情人终成兄妹。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