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像恐怖片里演的那样。那只鬼在医院内寻找实验体,继续生前的实验。但作为鬼,他不再需要器械,直接就能碰触到病患的大脑,也不用通过药物对病患的精神状况进行调节,只是接触病患的大脑,就能让病患的情绪发生变化,看到幻觉、出现幻听、记忆错乱、人格分裂……精神病的症状,被他随意控制。医院精神科内住着的病人,因为他的缘故,病情反复,有的突然好转,也有的急转直下,因此死亡。医院的医生对此束手无策,也找不到问题的根源。
直到有一天,病房里住进来一个新病人。她是产后抑郁,被丈夫强行送进来的女人,精神状况非常糟糕,有自杀倾向。医生安排她住在了特殊病房。她每天都被绑在床上,不能动弹。那只鬼对她很感兴趣。可能是因为他当年没有机会对产后的女性做过研究的缘故,精神科也少有刚生孩子的女人被送进来。他对她做了细致的研究,将她的情绪当做玩具,翻来覆去地控制她的心情,让她看到这样那样的幻象。因为对她太过沉迷的缘故,他连其他病患都顾不上了。
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多,那个女人奄奄一息,就快要死了的时候,神志居然恢复了一点正常,还看到了他。她在某次护士给她送药的时候,问了护士有关他的事情。她以为那只鬼是她的主治医生之一。护士告诉她的答案令她惊恐。她很快就确信了那只鬼的身份,也因此更加歇斯底里,不停嚷嚷着有鬼有鬼。医院只当是她的精神病更为严重了,为她调整了用药。
她的丈夫在这时候带着他们的孩子来探望她。这是她入院以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心情激动。那只鬼也在此时出现了,想要将她的孩子当做实验的一部分。她的丈夫和医生护士什么都看不见,她却能看见鬼对自己的孩子做什么。她知道鬼把她当做实验体,对孩子的伤害只是为了看她的反应。在这样的认知中,她做了决定。她突然爆发出力量,挣脱了束缚带和旁人的控制,直接冲出了病房。她在医院里奔跑,还不停冲鬼叫嚣着,也将这件事暴露在了医院上下的面前。
在最后,她撞开了一扇玻璃窗,从窗口一跃而下。她解脱的笑声在空中回荡,传遍了整间医院,每一个住院的病患、每一个医生护士,都能听到她的笑声和她落地的重响。
她死了。在医院内爆发出的惊呼和喊叫中,躺在自己的血泊中,没了生息,也没了任何情绪。
因为这件事太过骇人,很多人也都听到她当时疯言疯语,鬼的事情也就暴露了,在医院内开始流传。最初,只是被当成一个疯女人的故事,可逐渐的,有其他人看到了鬼。
鬼的行动轨迹也不再被限制在精神科。他好像通过那个女人,将精神病人给研究透了,便决定研究普通人。他对其他科室的病患下手。其他科室里的病人都神智正常,也不会下意识觉得自己发疯了、看到了幻觉,他们更愿意相信是医院闹鬼。他的故事就越来越出名。医院内的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医生模样的鬼,在肆意袭击病患,还把精神科的一个女人给逼得发疯自杀了。
人人自危,却又不是真的那么害怕。
这件事就像是大多数怪谈故事,吓人,但没有那种濒死的紧迫感。
再后来,有年轻的医生发现了他的身份,将他和医院老早历史上的精神科医生对上,也发现了他捐赠遗体,大脑标本就留在了精神科内的事实。年轻医生没法说动精神科的主任相信这种怪谈,只能不断努力。在他多年后,顶替退休的科室主任搬进那间办公室后,他就将那颗大脑标本给带走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处理那个标本的。那只鬼也没有从医院消失,而是继续在医院内游荡。
到今天,他的怪谈故事还在医院内流传。不过确定的受害者却是没有了。
其实除了那个女人之外,就没有其他确切的受害者了。目击者倒是在那之后有一些,但因为医院内不只有这一个鬼,很多人也分不清自己看见的是哪一个,也就无法确定他到底还在不在医院内。
我想,他是还在的。
我没有证据,只是单纯觉得这样的怪谈不会有个圆满的结局。鬼故事是圆满结局,也太无聊了些。[笑]
我住院的时候,很无聊,看着病房门,就会想象那个鬼推门而入的场景,感觉害怕的同时又觉得非常刺激。这算是我住院期间,百无聊赖中的一点小乐趣。
我还听医生护士和一些病人说过其他鬼故事。等有空了再给你投稿。】
※※※※※
钱警官和林友德联袂来到了中心医院的外科。
他们两个都没穿警服,但表明身份后,普外科的医生就马上联想到了医院内的传闻,对两人的态度很是尴尬。
普外主任是尴尬又纳闷。
方晓恬和陆雨被急救车拉来的时候,是急诊先做出的处理,后来找了其他科室会诊,他们大普外也派了人,不过只是上手术台做了点小工作,之后两人被送入住院部,一个进了ICU,另一个进的是骨外科,没轮到他们普外收人。
普外主任怎么想,这事情都和他们科室没什么关系啊。之前医院内八卦,普外科都是纯看热闹的,上头院领导讲什么,他们就配合做什么,一点儿压力都没有,还笑话着,行政那些平时不干人事的,这回要被折腾了。
怎么兜来转去,警察直接来找他们了呢?
正等着钱警官开口呢,普外主任就看到了钱警官拿出来的画像。
“辛主任,这个人你有印象吗?”钱警官问道。
普外的辛主任按着眼镜,仔细看了那画像上的人脸,摇摇头,“不认识。”
“不是你们普外科的医生?”
“不是。”辛主任肯定道,又自顾自猜测着,好心给钱警官科普,“我们医院外科分得比较细,普外、骨外、肝胆外科、消化外科……很多的。如果这人是外科的,不一定是我们普外的。”辛主任放心下来,“哦,还有那种外面来的短期培训的、轮值的、实习的医生,呆的时间都不长……”辛主任很是好脾气,一副全心全意配合警察同志工作的模样,“我帮你把科室其他人叫来,让他们也认一认好了。就是有的医生现在在门诊,可能叫不回来,在住院部的现在都能问。”
钱警官道了谢,看着辛主任叫人,让所有普外的医生都看过了画像。
结果是所有人都不认识这么个人。
林友德心中闷闷。看来这人和发论文的医生对不上啊。
“那辛主任有没有听过徐海军这个名字?”钱警官并不气馁,又问道。
“啊?海军主任啊。他是我们普外的老主任了,退休好多年了呢。”辛主任很惊讶。
辛主任并非从徐海军手中接过普外主任的位置。徐海军当普外主任的时间也不长,不过他在中心医院的普外科工作了一辈子,老师、师兄弟都是中心医院的医生,关系盘根错节,资历很深。资历归资历,没权力是没权力。徐海军这方面的权欲也不重,普外科断档的时候,他正好临近退休,院领导就让他顶了几年主任的位置,之后想从外院挖人,却是失败,只能矮子里拔高个,挑了辛主任的老师当新一任的普外主任。再后来,就是辛主任的老师突然病退,辛主任顶上,一直做到了现在。算算时间,也不少年了呢。徐海军当年还喊着他小辛小辛的,现在满医院的人见了他不是喊主任、就是喊老辛了。
辛主任回忆从前,一时没说话。
“那位徐主任是什么样的人?”钱警官问道。
辛主任打了个激灵。
他的记忆转瞬回到了现在,想起了就这两天医院行政科那边传来的八卦。
警察在调查中心医院的历年猝死病例。院领导还专门开会,把他们这些科室主任给喊了去,仔细询问过各科室的情况。开会的时候,大家拍胸脯保证,所有的死亡病例都是正常医疗过程中无法避免的事件,绝没有医疗事故存在。至于刑事案件,他们是想都没想过。事实上也是如此。医院本身就对死亡病例很重视。虽然经常见到死亡,但每一起死亡也都需要他们慎重对待。这种反思和检查,他们早就做过了。警察再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辛主任在开会的时候,和同事们一起拍胸脯,结束后回到科室,关照了小医生们几句,就继续等着看八卦了,对此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他是没想到,警察居然查到了早已退休的医生身上。
“海军主任……”辛主任又将记忆拉回到从前,“我进医院的时候,海军主任是主任医师——这个是职称,不是科室的主任,当时科室的主任是李亮主任,只比海军主任大几岁,他们是师兄弟,李主任就挺照顾海军主任的,海军主任的工作比较轻松。说轻松,也就是出差那种事情少一点。”辛主任又补充了一句。
当时徐海军都当了主任医师了,工作本身就比当小医生的时候轻松不少。辛主任那时候听工作更久一些的医生八卦,在徐海军成为主任医师之前,就多受老师和师兄李亮照顾,值夜班都比其他小医生少,做手术、发论文的机会比其他小医生多,再加上他本身也没有太多权欲,就一门心思跟在老师和师兄后面混日子,日子过得倒是比其他小医生自在。
“他比较喜欢研究一些旁的东西,对外科不是那么感兴趣。技术还是很好的。以前医院里面老是议论,海军主任的天赋是浪费了。他一双手太巧了,可他又不喜欢外科……”辛主任接着说道,语气颇感无奈,又有点儿庆幸。
如果徐海军真的醉心外科,那恐怕也轮不上他老师上位,现在更轮不到他当主任。
“说起来,李亮主任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外科,当初第一志愿不是进外科,是进其他科来着……”辛主任这么想着,话题发散开。
林友德无语地看着辛主任。
普外科几代主任,怎么看着都不靠谱的样子?都是混日子过来的吗?
“他对什么科室感兴趣?”钱警官问道。
林友德回过神,想起了徐海军发的那些论文。
如果所料没错的话——
“应该是心理学吧。那会儿心理医生还不流行,精神科医生在社会评价上又比较低,比外科差远了。”辛主任说道,“哦,对了,我记得我那时候听谁说过,海军主任刚进医院的时候,他父母还来找他老师和院领导闹过,折腾了一阵,海军主任还是呆在普外了。”
徐海军第一次出名,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
等辛主任入职的时候,徐海军在众人心目中的印象已经固定了,看在大家都是同门的面子上,徐海军的特立独行也被院领导和其他医生睁一眼闭一眼地放任了。
辛主任这个普外的继任者有些惭愧,不过马上他就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便对钱警官和林友德两人道:“海军主任的老师和李主任退了之后,虽然医院里还有他的其他师兄弟,但科室不一样,也就没人管他了。他当主任的那两年,跑其他科室合作,都比呆在我们自己科室的时间多,还联合发了不少论文,做的都是心理学方面的研究。他那时候已经不上台做手术了。不过啊,天赋是真的高,一辈子手术也是做了不少了,几乎是没有失败的。”
虽然他主刀做的手术也不没多少高难度就是了。辛主任心中补充了一句。
不过,病例摆在那儿。
辛主任清楚记得,他入职后,就从没见过徐海军的病人有无法健康出院的。
辛主任自以为成功化解了警察的怀疑,殊不知行政科那边各种八卦往上报、往外传,但这两天拼死瞒住了一件事,那就是钱警官和林友德两人在找医院内轮转各科室的人。不管是他们行政科落入警察的怀疑中,还是他们行政科想要将事情往医护人员那边推,都不好诉之于口。隐瞒是本能。再加上,一办公室管档案的拼命查可疑病患,也着实是没工夫再和外头八卦。行政楼内其他工作人员还会奇怪病历管理的这帮人怎么突然转了性,居然自动自觉加班了,门急诊和住院楼内的医护们就暂时没听到任何风声了。
辛主任对徐海军的描述,正中林友德下怀。
林友德几乎要惊喜地叫出声。
他克制住了声音,不过还是背着手,用力握拳。
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终于逮住他了!
不,还没逮住。
林友德冷静下来。
人知道是谁了,接下来该思考如何逮住这个人了。
“你还有那位徐主任的联系方式吗?”钱警官问道。
辛主任想了想,“以前的电话簿倒是有……得回去找找电话簿了。医院应该也有他的联系方式吧?啊……呃……”他下意识说完,恍惚了一会儿,“我记得,他前两年好像检查出了癌症,住院了。不是在我们这儿,是找的北京还是上海的医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人走茶凉。
何况徐海军没走的时候,就有些不管事,和谁都相处得好,和谁又都说不上太亲密。
“也就是说,他还健在。”钱警官冷静地说道。
“应该的吧。”辛主任感到奇怪,“他家里人也没通知过医院……他老伴早去世了。他儿子工作很忙,全世界到处飞。听说送他去看病的是他儿子,但之后就请了护工照顾,他儿子又去工作了。其他科室有医生去看过。如果真的去世了……死亡证明开出来,养老金停掉,医院应该会知道的。”
中心医院内可没人说过徐海军去世的消息。
辛主任再一想,徐海军本身就有些边缘化,还记得他的只有他那些同门。但这些年过去,那些老医生有的退休,有的跳槽,中心医院的人事局面有所变化。就比如普外,原本是徐海军师徒们的地盘,现在不也换成了他这个不相干的人吗?普外大换血,这些年门诊和住院、手术的量还能保持,但存在感却是连年下降。
他们科室没存在感,徐海军也没留下个徒子徒孙,这以前的老主任就不值钱了。要是徐海军家里没特意通知,行政那些跟红顶白、看人下菜碟的家伙,说不定就将徐海军的死讯给忽视了,完全忘了通知他们普外科也不是不可能。
辛主任一时感怀,想想徐海军不上进,再想想自己带的两个学生倒是上进,上进到往大城市跑,压根就没留在中心医院。等他退休后,估计和徐海军差不多,要被中心医院忘个干净了。
“也就是说,你也不确定徐海军的现状。”钱警官将辛主任的感慨打断了。
辛主任点点头。
“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你今天的配合。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再联系你的。”钱警官笑了笑,公式化地说完,就带着林友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