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宫宁见皇上正在画像，小声唤了一声。

    “哦，玄成来了啊！看看朕画得怎么样？”姜万钧没有回头，他好长时间不动笔，这手有点生疏了。

    姜万钧本以为会得到魏征的夸奖，然而他听到的却是，“陛下切莫玩物丧志才是……”

    姜万钧手顿了一下，脸有点黑。

    他明白魏征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这个当皇帝的，用不着去和画师比技艺，那不是他的领域。

    换一种解释就是他的水平太一般，若是生出比较之心，容易心里失衡，继而造成“玩物丧志”。

    不能说魏征的话没有道理，事实证明，颇具浪漫主义的皇帝，是没有好下场的。

    事是这么个事，但听上去真是伤人啊！

    “你呀，什么时候能学会婉转一点呢！”姜万钧半打趣道。

    “臣如果变了，那就不是臣了。”魏征也不是真的想劝皇上放弃作画。只要不沉迷其中，适可而止，作画也算是一件雅事，总比斗鸡遛鸟强多了。到目前为止，魏征对眼前这位皇帝还是很满意的。

    姜万钧摇了摇头，没有反驳魏征话，但也没有表示认同。

    为官之道亦如为人之道，大致上可以分两种。一种是不谙事物，独尊本心，以自身才学营身，不谋人情；而另一种则是，通人情，晓事故，机敏玲珑，懂得借势，顺势而为，左右逢源。

    两者各有利弊，不能用好坏来区分。

    姜万钧告诉自己，他必须保证不偏不倚，以一种务实的态度来面对这两种下属。

    让这两种官员都能有用武之地，发挥他们所长。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姜万钧非常希望辅佐自己的宰相也可以有着和他一样的认识，这样他就会轻松很多。

    但是慢慢接触下来他发现，很难。

    他们所接受的文化教育和自己是不一样的，真等到他们明白“鱼和熊掌可兼得”的时候，那还要自己这个皇帝干嘛？

    曾经有人说，皇帝和大臣都是一种职业，只不过分工不同，就好比一个公司的老板和员工一样。

    原来姜万钧是认同这一观点的，可是随着他当上了皇帝之后，现在他却不那么看了。

    员工永远是员工，几乎不可能成为老板，哪怕在同一屋檐下工作，可是心态是不可能一样的。

    员工升迁之路的终点不是老板，大臣升迁之路的终点也不是皇帝。

    皇帝和老板并不在体系之内。

    所以才会有一个悖论，老板希望你当公司是自己家一样爱护，可是当你真把公司当家的时候，老板又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公司不是你家。

    皇帝和大臣也是一样，双方都要有所保留，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

    这让刚开始明白这个道理的姜万钧有些苦恼，但又无可奈何。

    姜万钧和魏征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等到姜万钧的画板上渐渐显露出清晰的人物画像之后，魏征已经惊呆了。

    一阵咽口水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有画师停下手中的笔围拢了过来。

    姜万钧一边暗自得意的同时，也不忘将他作画的技巧传授给几位画师。

    他可没那么多时间为每人都画上一副，那非常魏征黑脸不可。

    他这一次只为施一尘画了一副，不是他偏心，关键是他现在给别人作画不合适。身为皇帝，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解读出不同的含义。

    将画好的画像从画板上取下来，姜万钧让人送去了立政殿，他打算给长孙皇后瞧瞧。

    “陛下，臣看了陛下的画作，这种画像似乎没有办法印制成画册吧？”魏征又给姜万钧脑袋上浇了一盆凉水。

    姜万钧想了一下，还真是，想要印制画册恐怕有些困难，以现在的印刷技术，没有办法调整光暗，油料都是均匀涂抹模板上的。

    不过没关系，现在可以先存放到即将落成的图书馆里，供天下读书人膜拜。

    “等朕有空，为你们每人作一幅画，就挂在紫薇殿外的走廊里。”姜万钧说完就是一愣，貌似历史上的李世民就是这么干的吧，不过不是李世民亲手画的。

    咳咳！姜万钧觉得这个可以有。

    姜万钧带着魏征，两人去偏殿转了转，比起殿试这边的考场，偏殿要热闹得多，三三俩俩聚在一起，互相讨论着学问。他们对殿试的题目有些兴趣，作为文人，用笔杆子治国、救国，对于他们来说有着非常大的吸引力。若能够挽救国家于危难之中，名垂青史，那就更完美了。

    看到姜万钧和魏征进来，不少人都想拿着自己的文章请姜万钧和魏征“斧正”，但真正敢找上门去的却没有几个。

    姜万钧知道自己的水平，若非逼不得已，他真不想给自己戴上一顶“有文采”的帽子。

    离开偏殿，宫宁小步跑了过来。

    “陛下，前方捷报，梁师都已经被赤牛将军生擒活捉，正在押往京城的路上。”宫宁难掩激动禀报道。

    姜万钧接过战报，赤牛的笔迹没错。

    这老牛的字就跟牛蹄子写出来的似的。

    梁师都抵抗的决心很强烈，不过士气低落，将士们也不愿意用命，所以被赤牛杀上城头后，梁师都担心被自己人摘下脑袋去大宁邀功，所以果断投降了。

    “这梁师都啊！赤牛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命丘行恭兵进马邑。告诉丘行恭，李唐与刘武周之间的战事，他不用管。”姜万钧一边说着把战报递给了魏征。

    “是。”宫宁退下去传旨去了。

    “恭喜陛下，要将好消息告知偏殿的群臣吗？”魏征稍微有点为难。

    “不用，等抡才大典结束后再说。”姜万钧也不想让捷报抢了抡才大典的风头。

    魏征悄悄松了一口气，大宁武风之盛，早已经盖过了文风，就连丘和，萧瑀，高士廉等人都开始谋求军功。魏征真担心有一天，朝堂之上全是武夫。

    不过眼下天下还没有一统，魏征不会在兵事上和皇上唱反调，这点见识他还是有的。

    “陛下，这梁师都该如何处置？”

    “玄成有什么想法？”姜万钧还没想好。

    “臣以为杀不得。”魏征不是觉得梁师都不该杀，而是觉得留着梁师都给其他各路诸侯做一个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