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会是谁?
姜万钧也不知道。
名义上这一道奏疏是写给已经死去的末代帝王的,可是看到这封奏疏的却是活着的人。
以古鉴今,以物言志,以花喻人,这就是考题的点。
没人是傻瓜,这十位考生能够从数千考生中脱颖而出,更不会是傻瓜。
站在房玄龄几位来自李唐的考生的角度,这道题目最大的难点在于,阅卷之人是宁皇而非唐皇。所以怎样既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又不会犯忌讳,是对他们最大的考验。
不过有人聪明过头了也不好,许敬宗是十位考生中,唯一一个至今没有动笔的。
“一言不发”,“无话可说”,也是一道奏疏,情到深处是无言嘛。
“陛下!”魏征也注意到了许敬宗的异样。
“无妨,出题的是朕,答题的是他们,他们想怎么答都可以。其实如果要朕来写这一道奏疏,或许也是‘无言’。但凡有一线机会,谁又愿意搅动天下,引来乱世呢?”姜万钧可不背这个锅。
“陛下仁厚。唉,就是不知道他们回到李唐之后,唐皇是否能有陛下这般器量了。”李纲真挺看好这一批“弟子”的,或许也是因为第一次的缘故,他格外用心。如果有机会,李纲真想说服皇上把这些人都留下。
姜万钧何尝不想直接把人扣下,像当初对待魏征和李刚那样。
当初姜万钧连一方诸侯都算不上,身边也没有文臣辅佐,留下李刚和魏征纯粹是逼不得已。
现在不一样了,作为大宁的皇帝,哪怕是装,也要装得矜持一些。
更何况,如果把人扣下只是背负一些恶名,姜万钧也认了。可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房玄龄等人不会轻易就范,强行扣下搞不好就把人才给弄废了。
另外放在李唐,也正好可以磨练磨练,在大宁还真不一定有他们磨炼的机会。
姜万钧不可费尽心思把人给扣下,最后用一个县令把人给打发了,那不是瞎胡闹嘛!
“朕听说唐皇现在对他那最有出息的儿子李世民可是相当忌惮。”姜万钧没接李纲的话茬,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这次轮到李纲和褚亮不接话茬了,涉及到继承人的问题,他们不想掺和。
“这许敬宗或许能入唐皇的眼,但却未必合李世民的心意。”褚亮对李唐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对李渊的几个儿子也不陌生。
“哼,心术不正。”魏征对许敬宗的评价就四个字。
许敬宗用取巧的方式来答题,既避开了忌讳,又可以有不同的解读。
回去之后,许敬宗完全可以说,他不是不答,而是不屑于答。
如此一来既落了姜万钧的面子,又展现了自己的忠心,李渊听到后应该会很满意。
不过那样的话,房玄龄等人就要被架上火烤了。
姜万钧忽然有点明白这许敬宗为何在历史上,一直到李治即位后才发迹了。
或许不是李世民不想用,而是身边的人不愿意与许敬宗为伍。
假设许敬宗现在来到大宁,恐怕也不会有用武之地。
不,不是恐怕,是一定。
有嫉恶如仇的魏征在,许敬宗别想翻身。
姜万钧笑了下什么都没有说,大家也都没有聊下去的兴致。
中午,宫内准备了膳食,十位考生中只有许敬宗少少吃了一点。
又过了一个时辰,随着最后一位考生放下笔,香炉上的香刚刚燃尽。
宫宁将十份试卷收上来,放到了御案上。
十位考生被带下去休息,成绩等一会儿就会公布。
姜万钧抽出褚遂良和于志宁的试卷大致看了一眼。
褚遂良毕竟跟在姜万钧身边有一段时间了,所以能够摸清姜万钧的心思,从试卷上便能体现出来。
“以人为本”,这是褚遂良文章的主题,这与姜万钧的“重民思想”高度契合。
而于志宁的文章,着重点在“以孝治天下”,这是儒家文化最重要的内核之一。
两人都选择将奏疏写给了杨广,但姜万钧只能说,中规中矩,并没有给他眼前一亮的感觉。
姜万钧看过之后递给了魏征,尽管他负责排名次,但还是要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的。
接着姜万钧又看了看刘洎等人试卷,同样没什么新意,直到看到房玄龄的文章,姜万钧这才来了兴趣。
房玄龄这份奏疏开始以,诸葛孔明的《出师表》作为切入点。
表面上看,房玄龄这道奏疏是写给了刘禅的,但结合现在的天下格局,这道奏疏对大宁和李唐都有一定值得借鉴的地方。
而且这奏疏中,并不全是批评,其中很大篇幅都是称赞。
抛开这些值得称赞的地方,剩下的自然就是不太妥帖的地方。
文章中姜万钧隐隐嗅到了一点点“以法治国”的味道。
房玄龄在文章中说,自古帝王们往往都困在宫内,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声音传遍天下,必须推行切实可行之法,这样才能彰显“君权”的作用。如果意志不统一,法度混乱,大家便会忽视皇帝的存在,统治也就不稳固了。
同时房玄龄又提到皇帝必须要以身作则,光有法是不行的,法度不能是一纸空文。一切规则、法律必须有效运作,否则上行下效,法就等于不存在了……
据说那李元吉当街将百姓当成活靶子射杀玩,李渊知道后最多只是训斥两句,甚至还会责备李元吉身边的近臣不作为。
不知道房玄龄是不是有感而发,皇帝,皇子都这般行事,让天下如何去遵纪守法呢?
看了两遍,姜万钧这才将房玄龄的文章递给魏征。
再拿起杜如晦的试卷,姜万钧再次心中一震。
房玄龄选择将奏疏写给刘禅已经出乎了姜万钧意料,没想到杜如晦的奏疏是写给魏王的,不是曹魏,是战国七雄之一,是战国七雄中第一个改革变法强大起来的国家。
杜如晦主要强调的是人才的重要性。
魏国人才流失非常严重,吴起,商鞅,孙膑,张仪等等。
田子方就曾评价魏武侯“富贵者骄人”。
为了这事,魏武侯还质问田子方:是贫贱者骄人还是富贵者骄人。
田子方说:“只能是贫贱的人能对人自高自大,富贵的人怎么敢对人自高自大呢!国君如果对人自高自大,那么就要失去国家,大夫如果对人自高自大就将失去封地。失去他的国家的人,没有听说有人用国君的规格对待他的;失去他的封地的人,也没有听说有人用大夫的规格对待他的。贫贱的游士,言语不中听,行为不融洽,就穿上鞋子离去罢了,到哪里去不能成为贫贱的人呢!”
这是反讽,但却正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