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有眼力见的，刚才宫宁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别人，几乎是冲着房玄龄一个人说的，那么房玄龄自然要走在前头。杜如晦与房玄龄交好，房玄龄稍微一侧身，杜如晦就明白，房玄龄邀请他同行，所以也没客气。

    大殿内，文武官员分别站在了两侧，把中间一块地方让了出来。

    随着十位考生被带到，宫宁完成了自己的差事站到了一旁。

    姜万钧从御座上站起来，与每一位考生都进行了简短的眼神交流。

    对每个人都进行了一番褒奖，哪怕是许敬宗都没落下。

    然后先进行了一通总结性发言。

    接着便是公布成绩，颁发金册。

    当房玄龄接过状元金册的时候，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只是可惜，他不会留在大宁为官。也正因为如此，房玄龄表现得极为恭敬，作为“天子门生”，他就要做一位“叛徒”，他心里也是异常矛盾。

    其他人都躬身谢恩，可是轮到许敬宗的时候，人们只听到“咚”了一声，只见许敬宗已经跪倒在地。

    姜万钧也愣了一下，“延族可有什么话要说？”

    “陛下仁德足以感召日月，学生惭愧。殿试时，学生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家父乃是前隋礼部侍郎，家父遇害后，学生投奔瓦岗军，担任密公记室。

    密公兵败后，学生随密公投奔李唐。

    学生听闻，年前唐军伪装成王世充的部下，烧毁村庄，驱赶百姓，迫使数十万百姓冒着严寒来投奔大宁。

    得知消息后，学生心都要碎了，却又无可奈何。

    学生真不知，如此下去，等到李唐兵败后，学生还有何脸面随唐皇投奔大宁。

    听完陛下殿试出的题目，学生想了很多。

    学生很想告诉密公，他已经大祸临头了。

    学生也很想告诉唐皇，萧墙之祸就在眼前，他应该早日归附大宁才能保全。

    可是学生不敢，密公和唐皇都没有陛下的胸襟和气度，学生若如实相告，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你便交了一份白卷？”

    “陛下曾言：‘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陛下还曾言：应该以史为鉴。

    每当一个王朝没落之时，并非没有人看到问题，只是那些帝王已经听不进去劝谏。

    思量再三，学生对他们已是无话可说，亦如对密公和唐皇一样，学生只能无言以对。”

    “哦？那延族可有话要对朕说的吗？”

    “有，学生有。”许敬宗已经激动得快要语无伦次了。

    “嗯，等忙过这一阵子，朕会找时间与你好好说说话，起来吧！”

    “谢陛下。”许敬宗知道自己这一次赌对了。

    姜万钧是不可能拒绝许敬宗的投效的，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敬宗几乎是把话都给说死了。如果姜万钧不收留他，这天下已经没有他容身之地。

    至于如何安置，姜万钧已经有了一点不成熟的想法，少府少监原来是长孙无忌兼任着，但是长孙无忌恐怕还要留在河西很长一段时间，既然这样，不如先让许敬宗补上这个缺。

    许敬宗是不是好人，从来不是姜万钧需要考虑的问题。朝廷自有法度，只要按规矩办事，是好人还是坏人，姜万钧又没长四只眼睛。

    人心隔肚皮，堂下的百官中又有多少是好人？

    魏征等人只能教会姜万钧如何对待正直之士，可想要对付那些“坏蛋”，恐怕只有许敬宗有办法。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了？

    好人不知道人会有多坏，坏人不知道人会有多好。

    不久前被姜万钧处置的长安和万年两县的县令，不就在内阁的眼皮子底下，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而且实话实说，好人还真没办法将少府的差事做好。姜万钧正发愁没有合适的人选，这许敬宗就送上门来了。

    出了许敬宗这一档子事，这一次抡才大典还真是一波三折。

    离开紫薇殿，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人一阵叹气，有人会鄙视许敬宗的为人，可是他们不会。他们也不会因为姜万钧留下许敬宗而看轻了那位宁皇，相反，他们反而觉得这才是一位成熟的统治者该做的魄力。

    若姜万钧没有收留许敬宗，或许会让人钦佩，但那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该有的态度。

    皇帝不能是一位理想主义者，对天下，对百姓，那是祸非福。

    姜万钧表现出来的成熟，超出了房玄龄和杜如晦的意料，与之相比，李世民都要略显稚嫩了一些。

    两人回到驻地，突然听说李密已经离开了。

    更让两人心惊的是，李密把侍卫和下人全都给带走了。

    暗道不好的两人赶紧去秘密联络点，想要让人通知李唐那边，可是等到两人赶到的时候，秘密联络点也已经是人去楼空。

    很显然李密是有预谋的，故意挑选了这个时间。

    怎么办？

    “薛收不需要参加游街庆祝，不如让他立即回去报信。宁皇问起，我们也可以替他遮掩。”杜如晦提议道。

    “也只能如此了。”房玄龄想到了之前许敬宗说过的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应该问题不大，我们之前已经要秦王多加小心了，秦王应该早有准备。”杜如晦安慰房玄龄道。

    “秦王会相信我们，唐皇却未必啊！”房玄龄深知唐皇对秦王有多忌惮。如果有人从中挑唆，祸事就不远了。连许敬宗这种刚投靠李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可见危机已经到了什么程度，说迫在眉睫也不为过。

    想想之前殿试的时候答的题目，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人相视一阵苦笑。

    能看出问题不难，但怎么解决呢？

    如果让他们来解决李唐潜在的威胁，他们或许会和许敬宗一样，都会上交一份白卷。

    他们也无能为力。

    表面上看，李唐的危机来自于太子与秦王之争。

    但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不管太子做大还是秦王做大，皇权都会受到威胁。除非唐皇将太子和秦王全部废掉，然后亲自出来住持大局。

    但那样一来，这皇权就有被世家门阀架空的危险，或者让外戚和宗室做大，以至于尾大甩不掉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