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素慌乱的跑出屋外,拍拍通红的脸颊长舒口气,这才慢慢平复下来。她走到种药的苗圃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药苗浇水,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女情懷總是詩,程灵素已经是十四五的年纪,江生器宇轩昂英俊潇洒,在庄中这么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灵素其实心里也有过一丝朦胧的好感。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冷不丁身上像过电似的僵直,手忙脚乱的假装给药草浇水,却没发现自己错把白酒倒进七芯海棠的花盆里。
江生看着程灵素忙碌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记得他刚来的时候,程灵素还像个长不大孩子,瘦小岣嵝可怜兮兮的。盖因她幼时家贫,连吃饭都成问题,营养自然就跟不上来。虽然后来被无嗔收养,用药膳细细调养,但根子骨羸弱的毛病却始终回天乏术。
多亏江生出现,传她罗摩内功。这门神功当真能再生造化,随着功力日增,她的根骨竟然慢慢恢复了。十二三岁正是女儿家贪长的时候,似乎一眨眼的功夫,程灵素就从个丑丫头一下子长成如今的亭亭玉立,窈窕动人。
江生心中突然龌龊的想到:这么好的大白菜,竟然胡斐那头不知珍惜的猪给拱了,正是暴殄天物!
程灵素感觉背后目光灼灼,盯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正要再慌乱跑开,突然听见江生叫住她:“还在生我的气啊?这次我是来送礼赔罪的。”
灵素好奇的转过身,只见江生怀中抱着一把连鞘长剑。这是把很别致的剑,就连剑柄也是漂亮的银色,剑刃轻柔一抖,发出的不是金铁脆响,而是一种露珠如水之声,动听悦耳。这样的剑,即使不会武功的女子,也会一见倾心。
“这把软剑叫“避水”。有这把剑傍身,日后就算行走江湖时被人欺身靠近,你也不怕了。”
江生酷爱兵器,所以当初细雨要退隐江湖的时候,他就把这避水剑扣下来,又翻遍转轮王的收藏,找到那本避水剑法。
程灵素虽然天赋极高,但终究是个女子,筋骨气力天生较男子弱一筹。诸如神照功,般若掌之类硬桥硬马的武功事倍功半,而血刀经的武功又过于邪门狠辣,思来想去江生手里也只有避水剑法适合她。
“谢谢师弟。”
程灵素脸色微红,双手抱着避水剑。
正在这时,院墙上突然传来一阵放肆大笑:“好一对野鸳鸯,竟然躲在这里卿卿我我!”
两人抬头一看,却是一个精瘦枯干的老头,尖嘴猴腮下巴留着一撇山羊胡子,手臂上套着一只虎撑,想来也是个懂医识药的。药蒲是在庄子的后院,这两人又是翻墙而上,一看就是个恶客。
程灵素眼珠一转,似乎想起什么,脆声道:“阁下莫非是被给师祖逐出门墙的'毒手神枭'?听师傅说你死性不改总来纠缠斗毒,十年前被师父用“断肠草“熏瞎了双目。想不到居然还敢回来放肆!”
“哈哈哈!小娃娃年纪不大见识不浅,不错!老夫正是毒手神枭--石万嗔!”
枯瘦老者冷笑一声:“当年那秃驴使诈算计我,害得我在缅甸野人山待了十年!如今风水轮流转,那秃驴年老体衰,你们两个小娃娃乳臭未乾,今日我就要把你们连根拔起,一雪当日之耻!”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要是真有那么足的底气,就不用翻墙窥视了!”
江生冷笑一声,对于毒手神枭他并不放在眼里,手腕一翻从背后变出把三弓连弩,对着石万嗔就是一通急射。
我去!石万嗔却没想到江生居然说动手就动手,那弩箭射出时毫无征兆,老家伙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贴着身子堪堪躲过三根致命弩箭,一阵手忙假乱差点狼狈的从墙上摔下来!
见石万嗔毫发无伤,江生心中微微诧异。这老小子武功不错啊,这么近的距离居然能接连躲过锦衣卫制式连弩?这功夫纵然比不上水岱等绝顶高手,但比起万震山,戚长发之流却强多了,即使他没有用毒的本事,单靠这一身功夫也足够闯荡江湖了。
“好小子!竟敢偷袭!”
石万嗔怒吼一声,右手食指的指甲一弹,便有一阵殷红色的薄雾直奔江生面门。原来他一条腰带缝成一格格的小格,匝腰一周,不下七八十格,每一格中各藏药粉。
他练得熟了,手掌一伸,指甲中已挑了所需的药粉。不必从怀中探取药瓶,指甲轻弹,随手便能将所需毒药放出,手脚之灵便快捷,如此一举手便弹出毒粉,对方怎能防备躲避?
但江生却早知道他这招,急忙抓起程灵素闪身而退,脚尖轻点飘出两丈开外。同时抓出一张手弩,又是三发急射!石万嗔根本没想到他身上竟还会有第二把连弩,一个没留神,弩箭正中大腿,疼的他捂着伤口直叫。
“臭小子,亏你还是药王门下,居然竟使这些下三滥的阴招!”
石万嗔气的胸口发闷,他又不是练弹指神通的,指甲里的毒粉最远也就能撒一丈。可手弩的射程再短,也得有十丈开外。他武功虽然不错,可现在腿上中了一箭,再想躲避可就难了。照这种打法,他一身毒功根本来不及施展,就得让人射成刺猬!
“师叔教训的是,比起您光明正大的下毒,我用弩箭确实有点欺负人了。您放心,这次我就在箭头上蘸些毒药,也算是回归咱们药王门下的老本行了。”
说着江生还真从袖中掏出三根弩箭准备上弦,一旁程灵素立刻乖巧的递上一个广口瓷瓶,不用猜都知道里面装的肯定是剧毒。
他娘的!老子是这个意思吗!
石万嗔悔恨自己大意,不该轻视这两个小兔崽子。药王门中手段多是无声无息的下毒,令对手在无所防备下中毒身亡。可他自打练成弹药本事,心里就有些飘了,没想到这次迎头就碰了个钉子。
石万嗔倚在墙边,进也不能退也不能。药王庄的院墙虽然不高但也有九尺,而前面江生离他有两丈。无论是背对敌人翻墙,还是头铁硬冲,他都没有把握躲开这迅疾的三根弩箭。
真是失策,这次别说灭无嗔,恐怕自己全身而退都成问题了!
“阿弥陀佛,师弟,真是好久不见。”
石万嗔正无可奈何之际,突然听见一声佛号,却是无嗔和尚听见后院打斗声前来查看。如今形势比人强,纵然恨之入骨,石万嗔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都快十年了,师兄身体依然康健?”
“比不得师弟。”
无嗔叹口气追忆道:“我也就比你大七八岁,可如今你依旧身轻体健,我却垂垂老矣。不过也正是因为当初体弱,所以我才潜心专研药理,继承师傅衣钵。而师弟你无论是毒砂掌,还是下毒炼药的功夫都无不设心钻研,反倒误入歧途。”
说罢无嗔轻叹口气道:“一饮一啄,可谓得失自有天定。徒儿,放他离开吧。”
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自己一条生路?石万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江生按下手弩,带着程灵素闪到一旁,他立刻捂着大腿一瘸一拐的跑下山。
江生沉默不语,他很清楚石万嗔绝不是个肯知恩图报的人,即使无嗔这次放过他一马,等日后另外寻到杀招,这老头照样会卷土重来,但现在是杀是留,根本轮不到他这个当徒弟的做主。
也罢,就当是卖师父个面子,大不了日后再费些功夫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