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泰没有理会红姨的态度,交待说:“小红,你去守着那两个孩子,别出什么意外。”
红姨拎得清轻重,不再使脸色,答应了。
一切安排妥当,我带着五个养殖场的员工,冒着大雨出了门,打着手电一路向东北方向过去。
晚上可视度很低,加上雨雾很大,几乎看不到什么,手电光亮完全刺不透雨帘。
走了不知多远,回头看养殖场几乎被大雨遮住了,有人发着牢骚:“风大雨大做做样子就行了,走那么远干什么?”
这些员工牢骚满腹,大雨天的晚上不能热热乎乎睡觉,还要遭这个罪。
这时我看到前面有个废弃的小砖瓦房,如今士气低落,再往前走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带着他们到里面躲躲雨。
我招呼大家进了小房子里,这里是弃屋,墙塌了一半,大家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冷空气很重,冻得几个人直哆嗦。
他们不理我,自顾自发着牢骚,含沙射影说话很难听。我不想难为他们,看看表,心想再等个二十分钟半个小时的就回去吧。
我把烟摸出来,分给大家,他们脸色这才好看点,可风太大,打火机怎么都点不燃。
我们几个人围成圈,挡着风擦着打火机,就在这时,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一声哭声,特别伤心。
所有人都听见了,不由自主大家抬起头来互相看看,个个脸色煞白。那些人也不讽刺我了,都藏在我身后,磕磕巴巴说:“冯大仙儿……”
我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我端着手电筒往哭声的方向照过去,是在废屋的后面,半拉墙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我慢慢走过去,他们全都跟上,哆嗦嗦在后面。踩着一地砖头,到了后面那堵墙,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再往前照,前面黑森森的,远处好像有条大沟。
我问那是什么地方。
有人告诉我,那是河沟的沟渠,引外面水进来的。
“是饮用水吗?”我问。
有人说:“不是,基地里喂养狐狸的,还有洗洗涮涮的水。”
“过去看看。”我说。
众人面有难色,说什么也不离开这个小屋子。我也没强迫他们,冒着大雨赶过去,到了坑边停住脚,果然是一条大沟,特别深特别黑,里面有水,哗哗作响。
我四下里照着,周围阴森森的十分可怖,
忽然银狐居士和黄小天同时喊了声“小心”。我察觉后面恶风不善,来不及躲,赶紧往前一趴,一道黑影从我的头顶掠过,跳到坑边停下。
我正好摔在烂泥塘里,浑身都湿透了,抹了把脸打着手电去看。
黑影在雨雾中影影绰绰,身姿修长,四腿着地,好像是什么动物。其他细节极其模糊,只看到两只眼睛发光,跟狼狗差不多。
手电光亮照在它的身上,我一看就愣住了。亮亮的光斑里竟然不是一只动物,而是两只动物组合在一起。下面的是一只黑狗,全身黝黑,一根杂毛都没有,黑得极其妖异。
在黑狗的身上骑着一只小小的猫,大概能有成人两个巴掌大小,这猫不像是平时见到的家猫,而是胖乎乎的,双眼乌黑,像是乌眼青。说是像猫,还有点像狐狸,难道是狐狸和猫的杂交?
这只猫骑在黑狗身上,在光亮里嘴角咧动,似乎在冲我笑。
我也算是饱经风霜,见过世面的,可从没看过如此妖异的动物在笑。随着它的笑,黑暗中传来老太太的哭声,一抽一抽的。我这才明白,所谓的哭声,其实是这只奇怪动物的笑声。
声音很飘,让人心寒,最恐怖的是怎么听怎么是人声,可明明是动物发出来的,这种反差感使得气氛更加恐怖。
“银狐教主,这是狐狸吗?”我问。
银狐居士道:“不是,这是成精的狸,很难遇。都说狐狸狐狸,其实狐和狸是两种动物,你眼前的就是狸猫。成精之后最擅迷乱人心,行为奸邪歹毒,根本不入胡家籍,真正的狐也不会与之为伍。”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白天时候王文泰驱邪,曾经赶走过一只野狐狸,那是真正的狐狸,不是眼前这个狸猫。”
银狐居士说:“看来有两个精灵在这里捣乱,一个是野狐,一个是狸猫,还不清楚它们之间有没有联系。”
眼前这只狸猫骑着黑狗,在不远处转悠,狸猫伸出前爪,在空中画圈。我没有听到什么,却感觉到了它想表达的意思,它告诉我不要多管闲事。
黄小天倒吸口冷气:“这只狸猫真是成精了,居然修出了妖通,能够隔空传递神念。”
狸猫笑了几声,和老太太哭绝对是一个动静,吓死人了。它猛地一夹裆下黑狗,黑狗转身就走。我在心念中和银狐居士说:“银狐教主,你前世是狐族,和它沟通一下吧,不要让它害人。”
银狐居士沉默了片刻说:“小金童,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不要插手这里面的事情。”
“就帮我这一次吧。”我诚恳地说:“钱老板罪孽在身,可孩子是无辜的。眼前的这只狸猫极其妖邪,绝非善类,一旦惹出什么大祸,我们明知而不阻拦,那还谈什么修行。明知恶而不说,那和同流合污有什么区别。”
银狐居士冷笑:“你不用说什么大道理,论修行你差得远,你才几年?好吧,我是你堂口教主,就听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我赶紧感谢,只见一道身影从我的身体里出来,银狐居士现了阴神原形,潜入雨帘没了踪影。
我从地上爬起来,全身像是落汤鸡,打着手电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到。
我在心念中说:“黄教主,你说实话,以后这里真要有什么事,你能不能帮我?”
黄小天半天没言语,嘬嘬嘴说:“够呛。我劝你别做滥好人了,因因果果自有定数,犯了恶就要受到罚,很正常。”
我摇摇头,没有反驳,总觉得他们的态度不对,可让我反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正沉默着,一道影子从雨帘中透过来,银狐居士回到我的身上,说:“我跟狸猫谈了。”
“它怎么说?”我问。
“它让我别管闲事。”银狐居士道:“因为是同族,我这一世是猫,它对我没有敌意,告诉我这里的水很深,让我尽可能离开这里。否则走晚了,惹祸上身,别说它没提醒。”
“这么大的雨,想走也走不了。”我说。
银狐居士道:“小金童,别管那些了,明天一早咱们走人。”
见我不说话,银狐居士非常不高兴:“怎么,你怕得不到酬劳?”
“不是钱的问题。”我说。
银狐居士大怒:“那是什么问题?你没看到我的同族被虐待的场景吗,到底是什么问题,你说出来!”
我叹口气,什么也没说,顺着大雨走回刚才的小房子。
到了那里,那些人还在,看我回来如此狼狈,个个面面相觑。有人问我怎么了,我没说,要是告诉他们这里有狸猫精骑着大黑狗,估计明早就能跑一半人。
我说没什么,声音来自沟渠对面很远的地方,看不到东西。
他们面色戚戚,簇拥着我回去。王文泰师徒也回来了,大家一碰头,小武问我:“喂,你那边看怎么样了?”
没等我说话,一起去的那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小武洋洋得意:“你们知道为什么哭声跑到东北方向了吗,本来是在西南的,我师父去了之后,当场烧了三炷断魂香,又焚了一张符。明明白白告诉那妖孽,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们就不客气。它果然跑了。”
众人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都在夸赞王文泰道法高明,衬托着我的满身泥泞,显得更加狼狈。
只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哪是让王文泰赶走的,那狸猫精是给我下最后通牒,特意把我引到那。
我没争辩,也没戳破其中的道理,默默无语跟着众人回到养殖场。钱老板说大家辛苦了,今晚算是加班,一分钱不带少的,月末一起结算,众人这才满意的都散了。
我们几个内部人回到后院内宅,看望了红姨和孩子,孩子睡得很香,外面那么闹腾,这里并没有事情发生。
钱老板的老娘和老婆对王文泰感激不尽,好话说了三箩筐。王文泰脸上也露出得意之色,对钱老板说,明天晚上作法之后,你就能家宅平安,事业发达,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钱老板非常高兴,同时也恨恨地说:“那野狐狸一天不除,我一天吃不好饭,非把它斩草除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