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能持道:“我说各位,迁坟是不是需要工具?”
我们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来的匆忙,怎么把这个忘了。
李涛带着大家找到了后面的柴房,房子塌了半边,一堆烂草和木瓦砖头,倒是找到几把铁锨,可年头太久都烂掉了,上面满是铁锈。
李涛建议到村里看看,有没有五金商店什么的。能持道:“小僧还想到一件事,挖坟毕竟是大事,是不是要知会村里一声,别让村里人把咱们当盗墓贼给办了。”
我道:“对,对,是这么个理儿,还是人和尚想得周到。”
我们出来,跟村里人打听路,然后开着大吉普到了村委会。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几个村民出来迎接,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刚下车,就被迎进村委会,有人给我们倒上热茶,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说:“我是村里的村书记,姓王,几位贵客远道而来,是想做点什么?”
“书记,你好,是这么回事……”李涛把我们要来给祖上迁坟的事说了一遍。
王书记挠挠头:“这事可不好办啊,你们怎么证明是老李家的后人,有没有什么介绍信之类的。”
李涛拿着手机给他们看,手机里有全家福,有他小时候和爷爷的合影。这时,村民里有个岁数挺大的老大爷,说道:“这位确实是‘麻叶子’,我认得他。”
李涛来了兴趣,问大爷怎么称呼。
老大爷说:“我叫刘金水,和麻叶子生前关系特别好,你爷爷可是个奇人。当年十里八村提起风水先生麻叶子,谁不知道。”
王书记也感叹:“你们的年岁都小,当年那些事恐怕都不知道吧。”
李涛道:“家里也没人跟我们说过啊。我爷爷有那么厉害?”
刘金水要摸烟,李不狗很有眼力见,赶紧掏出自己的好烟,给屋里人都散了一根。刘金水抽着香烟美美的:“还得说城里烟,真好抽。你知道你们爷爷当年最出名的一次看风水,是怎么回事吗?”
我们赶紧虚心请教。
刘金水摆起了龙门阵,说当年歪脖子村出了个大人物,解放前跟着队伍打天下,建国后当了大官,拜将封侯的。这位大人物的地位有了,权力也有了,心思就活了,想回馈乡里,琢磨了半天,打算给老家修条路。
按说这是好事,可修路修出了问题,大人物不可能亲自从北京跑朝阳农村专门修路来,便把这个活儿交给镇上的大队的施工队。施工队有精明人,善于揣摩人心思,就出了个主意,这条路怎么修大人物才能满意呢,最好是从镇上修一条专路,直通大人物的老家门口。
大人物的老家在半山腰,远离村子,这路修起来可麻烦了,但是当地领导发了话,不管如何艰苦,路必须修成!
热热闹闹破土动工的时候,风水先生麻叶子和一大群村民过来看热闹。看了一会儿,麻叶子出来阻拦,让他们别修了。
施工队是镇上来的,看不起村里人,队长过来问怎么了。
麻叶子说,这个村子的地形是麒麟头,所以村里才会出这样的大人物,你们如此挖路会破了地气,不光村里倒霉,让你们挖路的这个人也会倒大霉。
这话一出来,顿时炸了现场,侮辱别人还好说,麻叶子话里话外是在咒京城里的大人物啊。队长当时就想通知镇里的警察局,过来拿人。
麻叶子道,你们先别着急,不是要挖这条路吗,你们挖吧,离着山头五尺五的地方,你们会挖出一块天然的石板,石板下面会有一汪水,里面有两条金鱼。只要地气一破,鱼就死了,不信你们就挖。
施工队根本不听他的,继续修路,就在马上完工的那天,果然挖到了一块石板,当时聚集很多村民看热闹。
石板一打开,下面果然有一汪水。这汪水很奇怪,周围都是干巴巴的石头块子,看不出哪有潮湿的地方,偏偏就多出这么一滩水。
最令现场这些人惊奇的是,就在这汪水里,果然有两尾金鱼游来游去。
有人手贱,下到坑里,伸手去捞鱼。谁知道那两尾鱼摇着尾巴,往深水里钻。随即怪事发生了,地上就跟多了个窟窿似的,水开始往下渗,时间不长,泄了个精光,两尾鱼也无影无踪。
这件事出了之后,麻叶子的名号响彻乡村,成为知名的风水先生。
“那个大人物呢?”我问。
刘金水摇头晃脑地感叹:“奇就奇在这,后来到了十年浪潮的时期,那个大人物被捕入狱,罪名一大堆,从王侯变成了阶下囚,后来平反出来的时候,都是八十多岁的老头了,在医院挨了几年,郁郁而终。大家都说,就因为当年修路泄了地气导致的。”
王书记道:“现在这个村子这么穷,年轻人大都跑到城里去了,留不住人才,我怀疑就是当年挖路挖坏了。麻叶子说过,这条路挖坏了,不但坏了那大人物一个人的命运,也坏了全村的风水。我日他奶奶的,当时我就是太小,要不然死活也不能让那些人挖路,这么糟践村子的前途。”
刘金水道:“麻叶子迁坟的事我知道,他生前我曾经问过死后择地下葬的事,他跟我提过二十年必须迁坟,他说这里的地气已经不复往年,二十年内可保家族平安,超过二十年就要祸害家里,他怕自己变成荫尸。”
李涛和李不狗哥俩面面相觑,问什么叫荫尸。
刘金水抽着烟说:“死人葬后不腐就叫荫尸,听说还分什么干尸和湿尸,煞气极重,后代如果摊上祖辈有荫尸的,家道败落,损丁折人,不死也要残啊。”
“我靠。”李涛坐不住了:“村里要为我们老李家主持大局啊,我们不是来瞎搞的,爷爷的遗嘱也是这么说的。”
王书记很老成,想了想说:“这样吧,让你们家里传一份遗嘱的复印件来。有这么个资料存根,咱们再做事就有了章法。我看看村里还有哪些壮劳力,帮你们一起迁坟。”
“多谢,多谢,”李涛和李不狗感恩戴德,问村里雇人需要多少钱。
他们哥俩和村书记在那研究,很快达成协议。下午的时候,老李家把遗嘱和死亡证明的图片发到了李涛的手机上,图片打印出来,众人一看确定无误,二十年迁坟这一条确实写进了老爷子的遗嘱,还是经过公证的哩。
王书记放心了,问什么时候开挖,人和工具都是现成的。
众人看向能持,能持和尚道:“白天不适宜开棺,有暴尸之嫌,而且阳气太重,会挤压里面的阴气,棺材怕是很难打开。晚上吧,夜里八点开始取棺。”
晚上我们就在村委会吃的农家饭,没敢吃太饱,晚上毕竟还要去挖坟,里面肯定一股味。二十年都没开棺了,能熏死个人,吃多了到时候再吐了呢。
到了七点多,人都到齐了,村里找了四个农家大哥,个个都是车轴汉子,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工具。
经过研究,确定了具体的计划,取出棺材和里面的尸体之后,尸体用麻布包裹,抬到山下的车里,然后直接拉到殡仪馆火葬场烧掉,反正死亡证明什么的手续都齐全。烧了之后,免除后患。棺材照样埋回地里。
确定了方案,我们数人开着车一路到李家祖坟的山下,再往上就上不去了,大家下车,拿着工具一路上了山。
这里有很多陈年的坟茔,近二十年改了火葬,老年间的坟地没人打理,个个成了荒丘,墓碑东倒西歪的。
到了山头,怎么也找不到老爷子的墓地。李涛急的火上房,拼命回忆着当时埋在哪,可年头太久,怎么也想不起来。没办法,众人散开,分头去找。
现在到了初夏,树叶繁茂,树木很多,我深一脚浅一脚在周围找着,手电光掠过那些荒坟,心里还真有点毛毛的。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我一哆嗦差点没把手电丢下,回头一看,是李不狗。
他拉着我坐下,递给我热水壶,说是歇歇脚。
“一会儿就要挖坟了,”他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
我无聊地用手电照着不远处的坟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他。
李不狗往回缩缩身子:“我说老冯,你怎么这么看我?”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说:“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眼前这一幕,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不狗有些害怕了:“我说你别神神叨叨的。”
我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进过你的梦里,当时看见你在一群坟地中间刨坟。我还问你在干什么,你说在挖你们家的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