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快到钟晴连反应都还来不及反应,慌乱的人群使得她的视线受阻,但即便是如此,心房也是瞬间紧紧的揪在了一起。
母亲那短暂的嘶喊声,父亲那惊怒声,瞬间也被更加嘈杂的吵闹声、惊叫哭喊声掩盖。
钟晴刚想要转身要查看已经倒地的父亲与母亲,就突然觉得自己的腰间一紧,耳边响起叶青急促的声音:“快走。”
“放我下来。”钟晴挣扎着双腿,垂在叶青背后的手臂胡乱的拍打着叶青的后背,努力大声喊道。
“想陪葬不成!”把钟晴扛在肩上的叶青,一把掌重重的拍在钟晴那扭来扭去的臀部上,不顾钟晴奋力的挣扎跟拍打,扛起人就往钟府的后院跑去。
“拦住他们。”洪公武虽是一愣,不过好在还是反应了过来道。
只是他的命令刚下完,立刻就被韩侂胄一把拉住,耳边响起韩侂胄的怒斥声:“混账东西,走前门,找水路!钟府后院必然有接应的人,找死!”
听到韩侂胄的训斥,恍然大悟的洪公武立刻又命令院子里的南康军从前门出去堵截,而即便是如此,已经是有十数人,在混乱吵闹声中,紧紧跟着叶青等人追了过去。
史弥远在宋迁的保护下,快速的向院墙方向靠去,看着乱成一团的院心四散慌乱的人群,只见韩侂胄一把抽出旁边经过的禁军腰间的雁翎刀,随手一刀砍向了要跑出去的一个宾客肩膀上,随着惨叫声刚刚响起,便立刻有南康军兵卒上前,一把捂住了那宾客的嘴。
“若是谁敢乱跑,格杀勿论!”韩侂胄举着手中的刀,再次挥向从跟前跑过的宾客,而那宾客看着韩侂胄手里鲜血淋漓的刀,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禁军在吕祖简的命令下,开始维持着秩序,四散慌乱奔走的宾客,以及更加闹哄哄的正厅内,被禁军一阵拳打脚踢,不打会儿的功夫,整个院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加派人手,追叶青。”韩侂胄扫了一眼刚刚史弥远站定的地方,此时史弥远跟宋迁早已没了踪迹,手中的刀扔给了洪公武,而后迈步便往府外走去。
赵汝愚依然拿刀架在赵璩的脖子上,此时的钟府内,除了禁军跟剩余的南康军还站着外,钟府上下的宾客,此刻俱是蹲在了地上一言不发、噤若寒蝉。
看着韩侂胄快速离去,赵汝愚此时才缓缓把刀从赵璩的肩膀上拿下来,两人的视线一同望向了正厅的门外,倒在门口的杨氏如今已经是气绝身亡。
而刚刚扭打一起摔倒在门外的钟氏兄弟二人,钟麟手拿匕首,神色复杂的看着在地上抽搐的钟康,而后缓缓的站了起来:“老二,别怪我,这么多年了,大哥……只想给你嫂子与你侄女报仇。”缓缓站起身的钟麟,下意识的继续抓着还在往下嘀嗒着鲜血的匕首,惨然笑着说道。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此时躺在地上的钟康,努力的抬头看着瞬间就支离破碎、一片狼藉的府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心痛多一些,还是刚刚老大刺的伤口,痛更多一些。
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笑容,望着无尽的夜空,而后又看看那带着自己跟杨氏鲜血的匕首,有些模糊的视线望向那神色凄然,但仿佛又带着一丝解脱神情的钟麟,张了张嘴,挤出笑容虚弱道:“大哥你早些告诉我多好,我给你赔罪就是了。”
“你赔罪能让钟心跟你大嫂活过来吗?”钟麟抬手,看着鲜血淋漓的匕首,惨然道。
“即便晴儿不嫁,大嫂跟钟心就能活着吗?”钟康伸手想要阻止钟麟缓缓倒向他自己胸口的匕首,嘴里焦急的喊道:“大哥……大哥……钟氏一门……。”
“让下一辈去守护钟氏一门的声望吧,大哥这么多年来也累了,早都不想活了。”钟麟看了看不远处的赵汝愚跟赵璩,而后冲着赵璩冷冷一笑,手里的匕首便果断的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而另外一边,叶青扛着趴在他肩膀上死命挣扎的钟晴,好几次都差些因为钟晴的挣扎而险些摔倒,根本不理会钟晴的哭求声,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出门坐上马车一路东行再说。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赵乞儿拉着脸色惨白的芳菲,以及十数禁卒紧紧跟在叶青的身后,时不时的望着后面追过来的兵卒。
在叶青从钟府的后门扛着钟晴刚刚掠过,一阵箭矢立刻在昏黄的后院处响起,随着赵乞儿身后响起突兀的惨叫声,赵乞儿等人也在第一时间跑了出来。
早已经计划好了如何从钟家后门处离开,赵乞儿不等叶青吩咐,带着十数人驾着另外一辆马车,往七步桥的方向疾驰而去,留下的许庆、墨小宝则带着为数不多的十来名禁卒,向着东门桥、北篱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随着两架马车各奔西东时,往北篱门的马车在启动的刹那间,隐约从车厢里传来了叶青吃痛的嚎叫声。
亲自驾车的许庆没理会车厢里的叮当乱响,也来不及理会叶青那低声咒骂声,以及信王妃那带着悲痛的哭泣声,一边赶车一边说道:“东门桥一带若是没有人,那么直到北篱门就都不会有人能够追上来了。但如此一来,过了北篱门就是钟山,若是有人在哪里埋伏,我们怕是很难闯过去。”
车厢里的叶青紧紧搂着钟晴,自己如同一个八爪鱼似的,双腿缠着钟晴的两条腿,双手紧紧把钟晴的手臂按在钟晴的胸前,使得整个人坐在他怀里的钟晴,能够挣扎的只剩下了头在不停的撞击着他的胸口。
“韩侂胄势必会在钟山山脚下埋有伏兵,林光巢在那里接应。”叶青也不知道钟晴的后脑勺疼不疼,反正他的胸口此时是真的很疼。
“放开我,放我下去!”扭过脸的钟晴,早就失去了往日那股温柔跟恬静的淡然,此刻眼神哀伤,神情铁青又凄楚的咬着银牙道。
“想死是不是?你能够逃出来已经……。”叶青回头,看着钟晴说道。
“如果我父母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枉为人子!”钟晴再次挣扎着束缚着她身体的八爪鱼。
叶青条件反射的打断钟晴的话语,同样急急道:“钟麟显然是早有预谋,你回去顶多是你们钟家再多一具死尸而已。”
马车带着十几骑沿着秦淮河的支流往北篱门方向奔去,而赵乞儿则是带着芳菲与几十人,已经从南伊桥下桥,开始准备坐船驶离。
韩侂胄只是命人前往南伊桥的方向去追人,而他自己,则是不慌不忙的上了马车,开始带着几十名护卫,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冷的同时,一股杀气也瞬间从身上蔓延开来。
江东多水少地,甚至在人们的下意识里,若是想要方便一些离开建康,或者是躲避他人的追击,那么坐船必然是第一选择,但叶青会傻的坐船吗?
显然不会,韩侂胄心中很清楚,叶青能够从金、夏两国安然无恙的跑出来,绝对不是完全靠运气,所以他在钟府里大声嚷嚷着走水路去追,不过是说给站在墙角的史弥远听的,而他也相信,早自己一步出发的史弥远,必然是会沿着水路去截击叶青的。
他之所以还会派人前往南伊桥下水路,只是为了让前面追击的史弥远相信,他韩侂胄就在身后,也在追击着叶青。
今夜叶青出现,跟前只有墨小宝一人,显然,叶青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韩侂胄并不认为东门桥一带,以及出城的北篱门能够拦得住叶青,而能够拦得住叶青,能够让叶青不得不停下脚步的,只有他前几日跟赵汝愚登顶的钟山。
东门桥一带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急促的马蹄声跟车轮声,让还游走于夜市的百姓不由得纷纷避让,侧目相望,不知道这是哪家的马车跟下人,大晚上竟然这么快速的疾驰在不宽的街道上。
武判带着几十骑,此刻正在北篱门处焦急的等待着,不过手里那放在城门守官脖子上的刀,依然是拿的很稳。
听着远处传来的铁骑声,武判不由得双目一亮,不等他示意,便有人立刻翻身上马往前奔去,而对面正飞驰而来的马车车辕上,墨小宝瞬间把手放在了嘴边,随着一道划破宁静夜空的哨声响起,武判立刻从椅子上起身,示意守官立刻打开城门。
马车在北篱门处根本连减速都不曾减速,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马车就擦着那几名打开城门守兵的脸颊飞驰而过。
“皇城司办差这是,从现在起,关闭城门,任何人都不得放出去,要不然,砍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武判收回架在收官脖子上的刀,快速翻身上马,跟随着已经远离城门的马车往外追去。
厚重的城门刚刚被几名惊魂未定的守兵关上,守官还来不及自言自语的马上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武判两句,只听见又是一阵铁骑声向他们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真当老子好欺负不成?县官不如现管!老子若是放你出去,老子就把姓倒过来。”守官愤愤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看着快速靠近的马车跟数十骑兵,双手拄着撑地的腰刀,冷哼道:“什么人?不知道城门已经关闭了吗?”
吴猎坐在马背上,先是向前看了看那名守官,跟几个神色略带不满的守兵,而后连出声都没有出声,走到马车跟前道:“大人,看样子叶青他们是从这里出去的。”
“除了这里,他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追上去。”坐在马车里的韩侂胄冷笑一声道。
随着吴猎再次打马来到守官神色不屑的守官跟前,沉声道:“兵部侍郎出城有要差,开城门。”吴猎一边说,一边把兵部的腰牌扔给了那守官。
“管你什么兵部不兵部,刚才那皇城司说了,任何人都不得从此门出去,若想出城,走其他城门。”守官双手继续拄着刀,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腰牌不屑道。
“吴猎……。”马车里的韩侂胄不满的喊了一声。
吴猎瞬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那静静的马车,而后又回头,坐在马背上看了看那一脸不屑的守官,咬了下嘴唇后,轻轻的吐出一个字:杀。
(:犯颈椎了,可能今天就一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