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基大学城出来,外面的路况堵得不行。
顺着路的方向望过去,尽是出租车堵在了路上。
唐起领着陈虹站在路边等车,前不见公交车,后不见出租车,也不见刘帮的到来。
“刘师兄怎么还不出来?”
迟迟拦不到一辆车,陈虹有点不耐烦起来,于是忍不住吐槽刘帮。
十分钟过去了,前面的路况依然没有一丝改变,很多出租车堵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老刘怎么变得拖拖拉拉的了?”
又十分钟过去了,这下轮到唐起有点站不住了,往身后的大学城看了一眼,依然不见刘帮出来的身影。
这时候后边的车子有所松动了,好几辆出租车包围着几辆私家车,慢腾腾地往这边一点一点地挪过来。
陈虹看到有一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的灯箱,便使劲朝它招手。
出租车司机也看到他俩了,十分卖力地往这边蹭过来,结果没走几步,又堵停掉了。
看看距离,也就十来米远,陈虹恨不得迎过去,直接上车得了,可看看刘帮还没出来,只好强忍住了。
又又十分钟过去,终于看到刘帮从大学城里走出来。
“怎么回事,今天出门怎么这么堵?”
他一抬眼,就看到这堵得不行的车流,有点吃惊地道。
“刘哥啊,你没化妆吧?没化妆怎么拖到现在才出来?你可比我们女人还要拖拉!”
心里有点生气的陈虹,半是揶揄半是吐槽道。
“我不是先让你俩出来拦车嘛,出来老半天也不见你俩拦到车啊!”
这是刘帮的伎俩,回击对方的指责就是先指责对方,抢占舆论制高点,也即是恶人先告状……直到唐起瞪了他一眼,他才老实下来:
“我其实很早就跟着出来了,后来想到小唐的u盘一定没带走,就返回去取了。回去取才发现u盘不在了。我估想着肯定是被小唐取走了,于是匆匆赶出来。出来后突然想到办公室的门没关,就回去关了。把门关好后,也追出来了,结果感觉我口渴啊,就返回去取了瓶水。跑出来后,发现少带了两瓶给你俩,这么不仗义的事我可不能干,就又重新返回去多拿了两瓶……”
刘帮说着,还真的递来两瓶矿泉水……看样子这一番“申辩”真不是什么搪塞之辞,而是真实过程。
唐起听着刘帮的陈述,皱起了眉头……这老刘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怎么变得这么多事了?
“老刘,你得找个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没准是拖延症!”
唐起提醒道。
刘帮一听……找你妈?但看向唐起,只好强行忍住——这个玩笑开不得!
这时候,十来米远的一段距离,那辆空载的出租车这才挪到了大学城的门口。
看看出租车上急红眼的司机,再看看一个劲地“辩解”的刘帮,陈虹感觉再有偌大的怨言,也在这个时刻扯平掉了。
“我说,你们不会,也是,赶去医院……的吧?”
出租车司机拉下车窗,用饱含委屈和幽怨的口气问道。
刘帮看看陈虹、唐起两个,再看看自己,有点生气地反问司机道:“你看我们三个,像有病的样子?”
一上来就问是不是去医院,好像个个都有病似的!
陈虹使劲瞪了刘帮一眼,那叫意味深长!
……是你有病,你有拖延症。我没病,唐起……他也没病……
“不是去医院,那最好不过了。”
听到不是去医院看病,司机一下子高兴了起来,感觉这最不幸时刻,还是得到了幸运女神的青睐,他问道:“三位可要上哪去?”
“龙拳寺。”
龙拳寺,正好跟山城所有医院的方向背道而驰,远离市区繁华中心,搁一偏偶而独求清净。
“是个好地方,好去处。”
作为山城活地图的司机,一下子就琢磨到了这点优势,刚好可以避免了堵车的路段,更加高兴了,他一个劲地由衷赞道。
城市交通拥堵出来的怕堵病,出租车司机发病率最高。
“这么堵,怎么走?”
陈虹从她的提包里掏出一条毛巾,当着司机的面,认认真真地擦了副座一遍。
落座后,看到前面堵着不动的车流,她以发牢骚的口气问道。
坐在后座的唐起,看着陈虹把这条毛巾用一个密封的pe袋装好,然后塞回提包里。
以为是上回用过的那条毛巾,直到唐起发现陈虹的提包里,已经至少有三个密封着毛巾的pe袋子,早躺在了里面,唐起这才意识到陈虹可能也有病。
洁癖!
她什么时候有这毛病的……唐起心里咯噔了一下,印象中她是个心理健康的人啊,怎么突然间变得洁癖起来了?
“还能怎么走?都是往医院的方向,堵得动不了。还好,你们是出市中心,往郊区方向跑。不难跑,借过一下你们大学城,从这东门穿进去,横穿整个校区,再从西门溜走,直接上环城西路。”
司机没把陈虹的举动放在心里,一边右拐进了东门,一边兴巴巴地说道。
像他们这些拉客司机,什么人格的人没见过?
恐怕比陈虹更离谱的人,也见过不少!比如用手擦座位,然后再用人造气体吹一遍的……
“师傅,你刚才为什么一开口,就问我们是不是去医院的?”
刘帮取下眼睛上的金框眼镜,收进镜盒里,抬头问座位前面的出租车司机。
这可是刘帮今天憋屈的话,不问个明白心里老不舒服了。
“你们在外面等车的时候,没注意到很多行人大叫大喊,然后一撮撮地拦车赶去医院?”
司机轻车熟路,驾驶着车子很快横穿了山基大学城,从西门穿出,上了环城西路。
下一个路口的路牌上,就标有龙拳寺的方位和距离。
“有吗?没注意到。”
陈虹回想了一下,没回忆到司机所描绘的路面。
而唐起想起刚才在等车的过程中,的确远远看到路边有好几个人,走着走着,突然捂着眼睛大叫了起来,然后钻进了堵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里,甚至着急之下还有个别的,钻进了别人的私家车里,然后就听到吵着开车的声音,甚至是叫骂的声音。
当时那情景有欠理智,唐起心中还在纳闷呢。
“看来你们没注意学校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大事了啊?放点新闻给你们听听吧——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司机把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点开了车载电台广播。
“……据山城各大医院透露,这两天来看眼科的病患者突然增多,今天更是呈现出爆发之势……”
“……就在刚刚,本台记者联系了中心医院,该院眼科挂号已经排到了七天以后,医院方面现在已经关闭了眼科的挂号和预约……”
“出什么事了?听上去好像爆发了流行病?关于眼科的流行病?”
流行病常见的都是流感,像眼疾就相当少见了,不过刘帮想起了小时候的一次,八十年代就曾流行过红眼病……
“不会是红眼病卷土重来吧?”
刘帮用揶揄的口气问道。
他心里明白得很,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和防治能力,红眼病是有存在的,但绝不至于会让它盲目张胆地流行起来。
“嗨,哪是什么红眼病。是新出的一种眼科病……失盲病,哦,跟色盲类似,不是看不见个别颜色,比如黄、红、绿,而是所有颜色都看不见。患者看到的是一个黑白的世界,哦,准确讲,是灰白的世界。”
听到司机这么一说,陈虹扭过头来看向后座的唐起。
唐起想起了两天前,他跟陈虹约在咖啡厅碰上的那个年轻女店员,不正好也是这个症状吗?
当时以为是色盲症,个例而已。
可没想到,患上同样疾病的人会是这么多,而且仅仅是过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时间,就发展成满街都是,以至于赶去医院的患者都把交通瘫痪掉了。
这到底是某一个感染源所致,还是人传人所致?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就目前这态势,足以引起警惕和恐慌。
“陈虹,你跟疾控中心的人熟吗?”
隐隐不安的唐起,问陈虹道。
“熟是谈不上,不过有过工作上的对接,认识几个工作人员而已。”
陈虹是生物基因专家,包括人类基因工程在内,都是她研究的领域。基因上的遗传疾病,她常有涉猎,所以会跟疾控中心的人有工作上的对接。
“问下他们,看看他们对这疾病的掌握程度。”
唐起有点坐不住地道。
“小唐,你是闲得蛋疼,多管什么闲事?就算是什么新出的流行病,那也是疾控中心和医学部门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搞物理的来过问。”
坐在身旁的刘帮,有点看不过来。
又说我是搞物理的……唐起心中纳闷极了,他明明是一个数学家,宏观科学基石的守护者和坚持者。
当然,像唐起这样的大咖,物理跟数学都是他的拿手双枪,但他主要成就还是在数学领域,物理只是他用来辅助和验证数学的工具,比如用数学方程式解决物理现象,建立数学模型。在物理问题中寻找数学解决方法和数学工具,把物理问题翻译成数学问题,等等。
由于他用数学解决了很多突出的物理问题,反而显得是物理成就高于数学成就了。
不管是唐起本人的自我认可,还是外界给他的定义,他都是一名杰出的数学家,尤其是两年前获得了菲尔兹奖,更是让他坐实了数学家的名衔。
但现在,外界的口风竟然变了,竟然称他为知名物理学家?
别人的误会,或许不必较真,但陈虹、刘帮这样亲近、熟悉关系的好友,竟然也这样称呼他,那太让他难以接受和不可理喻了。
所以,唐起回以刘帮一个不以为然的脸色……懒得跟你计较了!连管这闲事的背后动机,都懒得跟你说明。
刘帮一看,这是不听劝的节奏啊!
……要不是看在发小的份上,我才懒得提醒你:
“不是我说你,我们几个一起长大的,也就只有你还扎在基础科学的领域里,图什么?研究上碰到了天花板,能级沙漠锁死了前途,仕途上也没有升迁的可能。早该跳槽了,就算舍不得挪窝,好歹也要变通一点,接些商业项目之类。你看看秦灿,他就比你识时务多了,直接转行去娱乐圈,现在混得最好了,身家早过亿了。你呢,啃老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当自已是一回事,忧国忧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