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墉城。
“杀!”
一千骑兵齐声大吼,战马迈开四蹄,狂奔突进。骑士长矛挥舞肆意收割草头人。一轮骑兵一百人,十轮骑兵过后,校场上只剩下一堆破烂到四处飘散的草屑。大地之上,马蹄印互相交织,将地面踩得杂乱无比。
刷!
随着栾冗举起号令旗,号角兵和擂鼓兵立即开始传达相应军令。擂鼓和号角传达军令的方式大同小异。倘若是全军进攻,那么擂鼓声会非常急促,且持续时间悠久。同时,十位号角兵会配合吹响号角,加速进攻节奏。
骑兵同样适用。
随着号令旗打开,校场上立即开始喧闹起来,战马感受到急促不安的情绪,纷纷摇头晃脑,不安的迈动四蹄,等待着骑士下达冲锋命令。
“杀!”
第二轮骑兵再次冲击,直奔校场另一边的草头人阵地杀去。相比较第一营的干脆利落,第二营骑兵的表现乏善可陈,其中有的骑士竟在冲锋中摔下战马,简直是在搞笑。
“这一营相比较第一营,战力差了许多。”点将台上,聂嗣顶盔贯甲,手齐眉头,搭帘遮蔽头顶刺眼阳光,看着三十步外的第二营骑兵,评价说道。
一旁的崇侯翊躬身道:“按照将军的安排,第一营的一千骑兵,全都是骑术精湛的士卒,算是三千人中的佼佼者。剩下的两营骑兵,或多或少都有些战力差距。”
聂嗣点点头,一个月左右,栾冗和崇侯翊能让新军明白号令旗和擂鼓号角军令,这已殊为不易,不能强求过多。再者,骑兵的训练难度,本来就要比步卒更高,这是很明显的共识。
想要训练一支精锐骑兵部队,不仅需要骑术精湛的士卒,更需要强大的战马供应来源。骑兵的训练,相当的耗费战马。
“康弼,交给你一个任务。”
闻言,崇侯翊单膝下跪,“末将在!”
“你再从剩下的两营骑兵之中,挑选一千骑兵加入第一营。最后剩下的一千骑兵,只要求他们马术精湛就可以,我打算将他们培养成哨骑。”
“末将明白!”
聂嗣眯眯眼,看着远处操练的骑兵。短时间内想将三千骑兵全部训练出来有些不切实际,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在矮个子里面挑高个子,让有战力的骑兵组成一营,剩下的全部往哨骑方向培养。
指点骑兵操练之后,聂嗣转步前往步卒训练营地。步卒的训练和骑兵的训练差别较大。前者毕竟不吃战马,只需要训练自身就可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步卒的训练轻松,相反的,步卒训练不比骑兵来的少。
步卒需要在‘令行禁止’‘基础武功’两者基础之上,演练战阵配合。
如果说铺天盖地的骑兵冲锋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那么步卒战阵就是汪洋大海的‘柔盾’。一支精锐的步卒,能够利用变化莫测的战阵将敌人围困之死,甚至面对骑兵冲锋也不落下风。
聂嗣对步卒的训练很上心,这是由实际情况决定的。他个人当然更喜欢来无影去无踪的骑兵,其强大的机动性和摧毁一切的冲锋能让每一个军人沉迷。
但问题是,眼下他手中骑兵数量少,而且战马大都不是年轻健壮的马匹,都是南北两军淘汰的老马,且他手里的骑兵都是新军,战力实在一般般。
一万兵马,七成都是步卒,他的重心只能是步卒。让步卒训练战阵,着实让他苦恼很久。每到这个时候,他又会想起灌峻。灌峻的练兵技能,还是很让他满意的。
在没有灌峻的情况下,他只能亲自动手。
战阵随着号令旗而动,这需要底层的伍长、什长、都伯、屯将等低职军官能够很好的统帅士卒。如同建造高楼大厦一样,地基不稳,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聂嗣在训练战阵的时候,不得不和大量的低职军官接触,口口相传,逐个教导。
在这其中,他发现不少机灵人,同时也看见了不少偷奸耍滑的蠢货。
随着聂嗣来到步卒训练校场,所有人并没有停止训练,依旧大声喊着口号,奋力跑动,转换各种战阵。
这让聂嗣很满意,他需要士卒们专心致志的训练,不需要他们对自己表面上的恭敬。
威压积累在手段之上,他只需要铁血治军,赏罚分明,自然就能让士卒们敬重畏惧。此外,同食同住,施以小恩小惠,便能轻松俘获士卒的爱戴。
聂嗣肃立高台上,目光审视着下方的两个战阵。
不远处,一身布甲的蔺珀,拎着深衣下摆,来到聂嗣身边。在经过和大父的一番深谈以后,蔺氏兄弟决定答应聂嗣,前来襄助。对此,聂嗣自然十分高兴,任命蔺珀为典曹都尉,掌供继军粮,任命蔺琅为记室功曹,掌章表书记文檄,记录军功。聂嗣的推荐很快通过庞痤同意,蔺氏兄弟迅速任职。
有蔺氏兄弟帮忙,聂嗣身上的担子顿时轻松不少,能将自己的精力更多的投入到练兵之中,没有后顾之忧。
“将军。”
“哦,伯玉来了,有什么事情吗?”聂嗣笑着问,态度十分和煦友好。
有些人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蔺氏兄弟的名头,和他们的才学一样耐得住推敲。自从他们二人上任以后,军中的后勤辎重,军卒生计,粮草细则,每一样都被处理的很好,根本不需要聂嗣再担心。
蔺珀欠身道:“份属我们军的五千石粮草已经全部入库,经过属下检查,没有大问题,虽然有三成是旧粮,但是可以食用。此外,属下问过其他军的同僚,得知他们也有一些旧粮。”
“五千石粮草到位以后,武库那边的新一批的军械也开始陆续送抵。至于将军要求的健壮战马,已被庞痤将军驳回。理由是,目前雒阳战马供应不足。”
“此外,其他各郡招募的新军,共计五万,已经陆续抵达金墉城。庞痤将军下令,让您明日前往主帐议事。”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伯玉。”聂嗣道。
蔺珀谦逊道:“这是卑职应该做的。”
聂嗣负手道:“十万新军已经全部汇聚雒阳,看来朝廷已经决定,六月中旬出兵了。”
眼下已是五月底,根本来不及在六月初出兵。
蔺珀迟疑道:“将军,新来的五万新军还未操练,匆忙随军南下,会不会是个隐患?”
“当然是隐患。”聂嗣道:“这些人刚刚放下锄头,便来参军,能有多大战力?只是,时不我待,义阳国越发猖狂,倘若朝廷无所表示,岂不是在天下人面前向义阳国认输么。”
说到这里,聂嗣一度想笑。朝廷的做法太过于稳健,宁愿用新军充门面,也不愿意调遣南北两军的精锐南下,简直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自欺欺人。
蔺珀道:“若是如此,还不如调遣一队精锐先行南下,驻扎襄城郡,戒备义阳国。如此一来,既能防备义阳王势力东扩,同时也能为朝廷争取时间。”
“伯玉认为,应该调遣南北两军南下?”聂嗣确认问道。
眼下,雒阳的精锐唯有南北两军。
蔺珀颔首,“南北两军,二十余万人马,只调遣三万兵马进驻襄城郡,便能叫义阳国不敢恣意扩张。”
聂嗣微微颔首,这话说的没毛病,长城军团当时也将义阳国逼迫的不敢乱动。他们之所以战败,乃是因为雒阳这边出了问题。
翌日,聂嗣带着栾冗,率领一队五十人左右的亲兵卫队,离开大营,前往城中的主营。
虽然十万新军名义上驻扎在金墉城,但是实际上,十万新军都在金墉城以东的宣武场周围安营扎寨,训练士卒。金墉城中,并没有多少驻军。
两柱香时间过后,聂嗣抵达主营。
此刻帐外,十名偏将已经全数到齐。关系亲善的聚集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甚至,他还听见有的偏将讨论晚上吃什么。
见此,聂嗣眉头微蹙。军营重地,居然嬉皮笑脸,毫无紧张之意,这些人真得是南北两军的精锐偏将么?
不过,有的人一脸严肃。
夏阳悌带着郭瑕,矗立一边,不言不语,神情平静之中带着一丝丝的冷漠。而另一边的阴休则表现的更加明显,脸上完全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甚至还挂着嘲讽的笑容。
显然,他所认识的两个人,还是比较聪明的。
见聂嗣到来,夏阳悌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伯继,怎么没将蔺氏双壁带来,我可是对他们二人仰慕已久啊。”
没有招募蔺氏兄弟成功,夏阳悌也是颇为可惜。听闻蔺氏兄弟选择帮聂嗣做事情,他有些酸。
聂嗣解释道:“伯玉与仲柔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话音落下,阴休抱着手肘走过来。其身后的中行美和栾冗点头打招呼。
“还要恭喜伯继,能得大才相助。”阴休可惜道:“真没想到,伯继竟能劝动他们二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听着一股酸气啊。聂嗣心里想着,面上依旧笑着回道:“蔺氏双壁并非是我相劝,而是他们自己心忧国事,愿意以身报国。”
阴休嘿嘿一笑,“那倒是奇了,当时我也劝他们以身报国,可惜他们没理会我,看来,我所说的以身报国,和他们自以为的以身报国很不相同啊。”
聂嗣道:“意义自然是相同的,可能是说话的人不一样吧。”
不动声色,聂嗣反刺一手。
闻言,阴休嘴角抽搐,撇过头不说话。聂嗣终究和别人不同,他的倨傲在聂嗣和夏阳悌面前并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