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敌人的敌人依然是敌人,远交近攻未必好用。
袁绍是对手不假,谁敢保证灭了袁绍以后,新来的严绍就好相处了?
只有一州之地的袁绍就已经这么难对付了,坐拥冀州与青州两州之地,严绍绝对会成为一个比袁绍更难对付的对手。
灭了袁绍,给自己培养一个更强的对手?只有蠢货才会这么做,更不会因为周仓他们是黄巾军里的老人就信任他们。张燕可不会忘记当年大贤良师张角仓促起义,就是因为黄巾军里出了叛徒,使得张角不得不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发动起义,不能一举覆灭暴汉。
张角在世时尚且有叛徒,现在张角都死了多少年了?
他和周仓几人也不熟悉,更不了解他们的为人,就凭他们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他们,那张燕未免也太蠢了些。
眼瞅着张燕有要送客的意思,周仓也不着急,依然淡定的坐在那里。“张统领也不听听我带来的条件?”
“好吧,那就听听好了...”远来是客,而且张燕也的确好奇严绍会给出什么条件,对这个虎牢关时的英雄他也是闻名已久。
周仓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笑着道。“来之前严青州许诺,只要张统领愿意与青州军联手夹击袁绍,将来袁氏破灭,愿意上表张统领为并州牧,统领并州全境,到时张统领所统辖的就不只是黑山一隅,而是整个并州...”
这里要说明的是,黄巾起义失败后,统领黑山黄巾的张燕派使者到京城洛阳,上书朝廷请求归降。那时候的汉室也没能力较灭黑山黄巾,于是汉灵帝任命张燕为平难中郎将,让他管理黄河以北山区的行政及治安事务,每年可以向朝廷推荐孝廉,并派遣计吏到洛阳去汇报。
诸侯联合讨伐董卓时,张燕更是曾经带兵与诸侯结盟,所以并不会抵触这种举措。
果然,听了这个条件,张燕有些心动。
割据并州,这是张燕做梦也想做到的事情。黑山面积不小,可是除了树木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产出,也没什么产粮的地方,想要养活黑山黄巾十分艰难。从冀州和并州其他郡县掠夺来的粮食也是杯水车薪,每年都有不少人冻死饿死,只能勉强维系黑山黄巾的生存。
唯一的出路就是往外面发展,偏偏又有袁绍这个拦路虎。
要是真能占据并州,别的不说,养活全部黑山黄巾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想了想后,张燕摇头道。“许诺虽好,可是真的能兑现吗?”
作为曾经的黄巾贼,朝廷有可能接受他的归降,甚至让他管理一郡之地。可是让他管理一整个州,哪怕是并州这种比较荒凉的州都是不可能的。别说是朝廷了,就是袁绍都不敢答应这样的条件。在世人眼里,黄巾始终是天下大乱的起因,各路诸侯可以接受黄巾军的归降,却绝对不会给予他们相应的地位,这点哪怕是只认能力不认出身的曹操也是如此。数万青州军,连一个二流武将都没挑选出来,其中不是没有理由的——就是黄巾里的人才再少,几万人里总不至于一个也挑不出来吧?
黑山军偏安一隅不假,张燕对各路诸侯还是有所了解的,那严绍也是出身世家,很难说不会对黄巾军有偏见。
现在承诺的是挺好,可要是反悔了呢?
世人对黄巾的偏见太深,张角死后,剩下的黄巾余孽跟盗匪也没什么区别,加深了世人的偏见,对黄巾撕毁承诺,估计不会有什么人说些什么。
何况...
都说这时的人重信守诺,可是撕毁承诺的事情难道还少了?
远的不说,袁绍夺取冀州时不就承诺要和公孙瓒平分土地?结果呢?
当然张燕也可以选择独自占下冀州,可是守不守得住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些年张燕难出黑山半步,其中的原因他心知肚明。除了有袁绍这个阻碍以外,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他的身份。除了黑山这种没人要的穷乡僻壤,其他地方多为世家主导,没有他们的配合就算张燕占了这些地方也无法站稳脚跟。
并州尚且如此,何况是世家力量强大的冀州?
同是外来者,冀州世家支持张燕的可能性基本为零,这与实力无关,单纯是立场问题。
这年月的世家可不是软柿子,稍微有些实力的,拿出几百私兵都不成问题。只要没有他们的支持,张燕就不可能占据冀州,就是占据并州都难如登天。
“我家主公礼贤下士,只问能力不问出身,我等便是例子,出身黄巾依然委以重任,张统领不必担心...”周仓明白张燕的顾虑,在旁边解释着道。
“不一样...”张燕摇了摇头,坚持道。“几位兄弟能混一个好出身,我自然高兴,可是这个决定干系到十万黑山军的身家性命,我不能不谨慎。而且容我说句难听些的话,严青州愿意重用几位兄弟,可未必愿意把并州让出来啊...”
说到这里,张燕轻叹了口气。
“距离大贤良师逝去已经多年,朝廷跟世家依然把我们视作洪水猛兽,我不是不愿意相信几位兄弟,而是我不能拿十万黑山黄巾的性命来赌啊...”
周仓几人对视了一眼,对着张燕道。“严青州也清楚张统领的顾虑,特意让我们拿来了件东西来,只是这件东西事关重大,不知张统领能否先让左右退下?”
张燕闻言一愣,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周仓是什么意思。
让左右退下自然简单,可是看看周仓的块头,不用旁边几人帮忙,单是周仓自己就能摆平了他...
不过想了想,张燕还是点点头,示意左右退下。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周仓几人后,周仓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摆在张燕面前。
“不知道此物是不是可以取信张统领呢?”
“这是...”那东西刚露面,张燕已经睁大了眼睛。“这是大贤良师的贴身之物?!”
他不可能会记错,在追随张牛角的时候,他曾经见过张角一面,那时张角已经病重,不过对这贴身之物张燕还是很有印象的。
“你们是从哪弄到的此物?”望着此物,张燕面露异色。
“张统领不要误会...”明白张燕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周仓连忙解释道。“此物是大贤良师的贴身之物不假,不过不是我等从大贤良师那里得来,而是从大贤良师之女手中得来...”
这东西是张角的贴身之物,现在在周仓他们手里,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张角还没死,之前只是假死,现在又冒出来兴风作浪了。一个就是他们在张角死后取来的,恶劣点想,甚至可能是盗墓得来的...
张角死后被鞭尸不假,鞭尸之前总还是入土为安过的...
张燕误会的要是前者,耽搁了严绍的正事不说,他们也不好解释清楚。要是后者,他们几个怕就要有生命危险了...
示意张燕少安毋躁,周仓解释了一番事情的由来。
“如今大小姐已经成了青州的主母,严青州对其十分珍爱,将来更有可能诞下青州军的继承人,有这层关系在,张统领难道还担心严青州会过河拆桥吗?”
与此同时,张燕已经是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张角的独生女不但还活在世上,而且还成了严绍的枕边人,更是成了青州军的主母。
理论上讲,有这层关系在,张燕确实不需要再担心些什么。
一个女人确实决定不了什么,这年月为了权力,别说是身边的女人了,就是父母兄弟又如何?
可是青州军的情况有些不同,按照周仓几人的说法,如今的青州军有不少都是黄巾军的旧部,周仓几人就是其中的领军人。严绍无论想做些什么,都不得不顾虑他们的看法。再加上张宁这层关系...
张角逝去多年,可是他对黄巾军的影响力依然不小,这些年为了维持黑山黄巾的凝聚力,张燕也从来都没断绝过对太平道的宣传。真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张宁的消息,所有人都反对张燕不太可能,让黑山黄巾乱起来甚至是分裂还是轻而易举的...
“看来严青州这次派几位兄弟前来,不仅仅是为了拉拢结盟,还有吞并并州黑山之意啊...”
“张统领是个聪明人,应该也清楚继续在黑山占山为王并不是一个好出路,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严青州这么一个并不敌视太平道的明主,何必再犹豫下去呢?如今群雄割据,各路诸侯互相争雄,无论是谁最后统一了河北,最后都会对黑山黄巾下手,这点相信张统领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不趁此机会,只是坐以待毙啊...”
张燕闻言犹豫起来,目光中有些动摇。
历史上张燕在官渡之战投奔了曹操,就是因为他清楚无论是谁统一了河北,最后都会对并州下手,首当其冲的就是黑山黄巾。
偏偏他与袁绍已经撕破脸皮,公孙瓒又已经败亡,曹操也就成了唯一的投奔对象。
现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