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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活

    惊变兀生!

    屋门外,老二老四两个人还没搞明白状况,只见自家老三脖子被扭成麻花,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颗冲天而起的头颅。大哥何魍的无头尸躯摇了摇,扑通一声萎然跪了下去。

    “兄弟……”

    两人怒吼声刚喊出半截,眼前便突然一黑,上头压来一团影子,却是陈酒收回了凤图刀,赤手空拳悍然前冲!

    砰!

    双臂如出海游龙般探出,捏着何家兄弟的咽喉往后一推,将墙壁直直撞出了蛛网般的裂纹。

    嘶吼被压回了嗓子眼,两人呕着血,脸色憋得涨红难看。

    几团虚幻血水从指间滑落,便要交织幻幕。

    陈酒双手一使劲,五指如钢筋绞合,同时附上一层荧荧微光。

    【拘灵】

    两兄弟身子一颤,幻幕溃散,额头由于缺氧暴起了井字形的青筋脉络。

    眼瞅喉咙便将被捏碎,陈酒却松开了指头,任凭两人贴墙滑落。

    “咳咳咳……”

    刚咳了几声,气还没喘匀乎,一柄雷光烁然的钢锏咣啷一声砸在了兄弟俩面前。

    “我要留一个人问话。”

    陈酒垂低了目光,淡淡开口说:“留谁,你们自己决定。”

    “……”

    两人被这句话劈头盖脸打懵了几秒钟,还是老二提前反应了过来,双眼当即变得赤红,声音痛恨得仿佛在滴血:

    “狗奴贼!你杀害我大哥三弟,竟还敢如此羞辱我等,我要替兄弟报仇!”

    话音一落,他抓起地上的钢锏,没有一丝犹豫地砸向了……老四。

    啪叽。

    老四脸上刚露出感动而激奋的神情,就被这一锏打烂了幻想和性命。

    就连陈酒,都看得挑了挑眉。

    老二何魅喘着粗气,眼神复杂又释然,带着一抹隐晦的庆幸。他用袖子擦了擦钢锏上的红白,屈着膝盖奉上,满头流汗。

    “请壮士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

    陈酒深深看了他一眼,袖袍一挥,将雷光锏收回个人空间。

    “火师在哪儿?”

    “火师……”

    老二转了转眼珠子,“此刻,应该在守捉内亭天字一堂内,那里是他的住所。”

    “你说谎,不老实。”

    陈酒摇摇头,也不再多说,探手捏住老二的天灵盖,便要用力抓下去。

    “壮士饶命!饶命!是小人记错了!”

    老二猛抖了一下,眼中露出浓浓的惊惧,

    “天字一堂确是火师所居,但他当下正在窖库内查货,由徐娘子陪同。”

    哦,原来刚刚真是在说谎……

    陈酒打量着老二的神色,经过这么一诈,不再像是作伪,继续问:

    “窖库的路?”

    “这,守捉亭内四通八达,好似蚁窝,小人一时也记不起来……”

    “那你就来给我带路吧。”陈酒探手抓向老二的肩头。

    “使不得,可使不得!”

    老二躲又不敢躲,生怕惹得对方稍有不快便一刀劈下去,告饶声连连:

    “小人记起来了,守捉亭虽然道路杂乱,却有暗文符记,门框上刻有一个小小浅淡井字的,便是窖库的方向。小人是个累赘,不敢耽搁壮士做大事,请壮士自行前往。”

    他心里明白,自己现在说了,还能寄希望于对方讲信守诺,放自己一条活路;如果不说,真被抓在前头指路,去闯那戒备最为森严的窖库,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好。”

    陈酒点点头,转过身子。

    老二刚想舒一口气,却见对方在转身过程中,指间寒芒一闪,喉咙随即一阵冰寒刺骨。

    “你……”

    鲜血堵塞气管,语声化作呜咽。

    “我说留你问话,没说留你苟活。”陈酒轻飘飘丢下一句话。

    任务一进度提升(155)。

    兄弟四人,占了四个指标,另有打散的阴魂。

    ——猛鬼之幕中鬼物数以百计,可绝大多数其实都是冤魂。

    枉死之人,才叫冤。

    不同于怨魂厉鬼,冤魂阴气稀薄,灵智残损,最终只折成三个新指标算了进去。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兄弟四人实力就差了。实际上,猛鬼之幕的主要玄机在于法门变化,数百鬼物只是维持幻境的基础,就好比兵器,杀人的是刃,不是脊和柄。

    但,谁叫四胞胎倒血霉,碰上了同时拥有【阴阳】和【拘灵】两个针对性技能的陈酒,被完全克制得死死的,有力也使不出。

    “又来了。”

    陈酒脚步不停,抬手滑过胸前,花纹如蛇的凤图刀落在掌中。

    翻飞的红衣如熊熊火焰,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裹住了那一团璨然刀芒。

    ……

    “徐娘子,你多大了?”火师拄着拐杖,一步步下台阶,脚步缓慢跌撞。

    “二十有九。”

    “二十九,”火师单手摩挲着徐娘子光滑细嫩的手背,“还是很年轻啊。我二十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来着?”

    老昆仑奴的灰白眼珠子就跟蒙了一层蛛网般,黯淡无光。

    “哦,想起来了。我二十九岁,还在贵人府上做奴,一天五张饼。”

    “三岁,我被卖来长安,当宠物;三十岁,我才脱了奴籍,被当时的火师接纳成为守捉郎。”

    “五十岁,我成了火师,力排众议带头开了赌坊买卖。四十余年来,长安守捉郎的盘子越来越大,银库越来越满,刀兵却越来越钝,如今只剩下五六个真正拿得出手的,前几日,居然让一个唐曜公然夺货而逃。有些人嚼舌头根,说我老糊涂了,其实我自己也犯嘀咕。杀人是守捉郎立命的本事,被我搞糟了,徐娘子,你怨我么?”

    “当然不怨。”

    徐娘子摇头,

    “能不卖命就赚银子,谁愿意刀口上舔血?火师,是守捉郎的救命恩人,只要您还在,长安守捉郎就会越来越好。”

    “只要我还在。”

    火师嘶哑笑了两声,“可我已经很老很老了,我就要死了。”

    “不会的,您长命百……”徐娘子顿了顿,“您寿比南山。”

    “寿比南山,那还是人么?彭祖也就活了八百岁而已。”

    火师也不在意徐娘子的嘴岔,捏了捏拐杖,阴翳眼瞳中炸开一抹精光。

    “你说的对,我在,长安守捉郎才会好,所以我不能死。我得把这条老命吊住,哪怕付出一切,哪怕不做人了,哪怕……活得不再完整,至少,那也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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