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赵云可是数年前黄巾之乱的亲历者,如今回想起来,那蛊惑人心的遗音犹在耳边回荡——
天公将军张角一声令下,叛军揭竿而起,如过境蝗虫一般席卷天下,短短一个月内,全国八州二十八郡都有战事发生,声势之浩大,举世罕见。
当时,沿途的百姓或主动追随,或被裹挟,一同跟着造反,人数多时足有百万。
坦白来说,若非亲眼所见,赵云都不敢相信平日里治病救人的太平道,竟有如此煽动力。
也正因为如此,当听陆离提到黄巾余孽扯旗造反时,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心中愈发担忧并州局势。
可实际情况如何?
匈奴之围已解,所谓的十五万大军,能有两万活着逃回草原,那羌渠单于都得感谢天地保佑。
而他们寄予厚望的盟友休屠各胡,大概率也是不堪一击,只待主公率大军转向,即可顷刻灭之。
至于黄巾余孽……
由于亲自交过手,陆离就更有发言权了,那些黄巾老卒自然不容小觑,但他们人数有限,还是以裹挟、煽动流民为主,也就趁势围攻一下县城,一旦遇到成建制的正规军,就蹦跶不起来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主公丁原下了死命令,要求众将坚壁清野、避战不出,仅凭吕布一人,率领万余狼骑,就可以将其轻松剿灭。
但这些消息只有并州军高层将领知道,赵云一介白身,又能从何处知晓?
眼下,听到陆离这个知情人士的描述之后,赵云内心焦急万分,一个念头反复在脑海中浮现:
并州危矣!
百姓危矣!
而这,正是陆离打的如意算盘。
杀贼途中,恰好碰上前去投军的赵云,要是不想办法尝试一下,能否将其拐走,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长坂坡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不仅如此,最终还抢走了曹操的佩剑青釭剑。
这等勇力与胆魄,天下哪个枭雄不想将其招至麾下听用?
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率先截走,不,应该叫良禽择木而栖。
别看并州处于苦寒之地,等到了乱世,战争潜力巨大。
说一句猛将如云,真不过分——
吕布、张辽、八健将,若是再加上赵云!
纵使陆离见过不少大场面,但一想到这里,他心中依旧燃起一片火热,差点激动到难以自持。
老子要干票大的!
十八路诸侯讨董?
往后稍稍。
再不济,这盟主之位也轮不到袁绍来做,因为,陆离敢断言:
只要并州军内部不出乱子,后勤补给跟得上,打谁都不虚。
斗将,有吕布、张辽、赵云!
斗兵,并州狼骑纵横天下!
一念至此,陆离恨不得立刻就将事情给定下来,送主公丁原一个天大的惊喜,但他又十分清楚,饭要一口一口吃,何况招募顶尖武将。
毕竟赵云并非没有主见之人,所以这件事根本急不得,要慢慢来。
先送其拜别兄长,再带其去中军大营,亲身感受一下并州军的威势,最终,引荐一下兄长张辽以及飞将吕布。
常人道,英雄惜英雄。
数日之前,陆离初来投靠丁原,便被主公委以重任,军中诸将不仅没有排挤他,反而热情相待。
由此观之,赵云去了并州,肯定然会备受礼遇,久而久之,并州军内必将再添一员猛将。
计策初定。
陆离抖了抖缰绳,示意黑鬃马跑快些,尽早回并州,以免出现什么变故:比如半路杀出个公孙瓒。
“子龙,你我意气相投,从今往后,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这话并不突兀,古人相见有叙齿一说,即,以年龄长幼而定坐席次。
同理,若是聊得投机,亦会如此,想当初,陆离与张辽相遇时就是这样,只不过现在换做了赵云。
几乎是同一时间,清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云生于建宁元年,敢问将军贵庚?”
“哈哈哈,愚兄生于延熹十年,痴长你一岁,往后别再称什么将军,显得生分了。”
陆离心中暗爽,笑道:“往后叫我兄长即可。”
闻言,赵云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唤了一声兄长。
霎时间,陆离心中一阵舒坦。
张辽是吾兄,赵云是吾弟,吕布是吾友,试问天下,还有谁?
与此同时,察觉到自己刚结交的兄长心情大好,赵云亦是欢喜:
自己不过一介白身,竟与军中将领约为兄弟,而且还是千里跨境追敌的忠勇之辈,自然是喜不自胜。
不知不觉,已到了午时。
村落之间飘起了炊烟。
在赵云的指点下,陆离七拐八折,在乡间小道上来回穿行,终于停在了一处里外。
亭长,管辖十里之地,治下肯定会有更小的单位——
里。
眼前这个里规模不小,陆离下马时,抬眸随意打量了一下,粗略估摸,至少住着百十户人家。
而里门略显气派,足有一丈高,瓦当上以飞云为纹,中间刻着两字:赵里。
以姓为里名,并不罕见,说明这是聚族而居,里中皆为赵姓。
“子龙?”
二人刚下马,一个裹着黑色啧巾,服饰与普通黔首无异的中年男人便快步迎上来:“你不是外出游历了吗?”
“路遇友人,邀其还家。”
赵云不欲多言,以免泄露陆离的身份,惹得都亭侯公孙瓒怀疑。
但里长很负责任,仔细打量陆离,见他身披甲胄,腰间又挂有异族首级,追问道:“阁下是行伍出身?”
不待陆离回答,赵云直接招呼道:“里长莫要多问,今日只当什么都不曾看见,云在此谢过了。”
说完,拱手行了一礼,便径自引着陆离往里面走去。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中年男子默默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纸笔放下,显然是心中有了数。
“兄长勿忧,放心在此歇息,云在周边略有薄名,定不会有官府中人上门打扰。”
陆离牵着黑鬃马入里中,听了一旁赵云的话,微微摇头:“待回了并州,公孙瓒又能如何?只怕连累了贤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