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议事。
果真如朱雄英所料,不少忠良贤臣纷纷上奏进言,目的有二。
一为救出户部尚书茹太素,这位素有贤名的忠正贤良。
二为劝阻太祖爷收回成命,《大诰》这东西真是要不得啊!
奈何老爷子圣心独裁,乾纲独断,非但没有赦免茹太素,反倒是顺手又将几名言官御史打入了诏狱之内。
一时之间,朝野惶恐,人人自危,再无人敢当廷进言劝谏。
眼见茹太素等人似乎结局已定,非死不可。
朱雄英却是再次出手了,与反向劝谏不同,这波是曲线运动。
带着棋韵与香菱二女,朱某人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镇抚司衙门外,抬脚就准备进入这凶威慑天下的诏狱一观。
岂料锦衣卫正千户蒋瓛突然出现,对着三人咧嘴一笑,而后在衙门口竖起了一块牌子,径直提笔写下了几个大字,三人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锦衣卫重地,外人严禁入内!
朱雄英:“???”
当着我的面儿现写?
你看不起谁呢?
你他娘的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我堂堂皇长孙不要面子的吗?
铁骨铮铮朱某人哪里受得了这种鸟气,当即指着蒋瓛恶狠狠地咆哮道:“那个谁,去,给本公子把毛人屠喊出来!”
蒋瓛闻言无动于衷,面目表情地看着皇长孙,似乎皇长孙的名头在锦衣卫这地盘一点都不好使。
“气煞我也!真是气煞我也!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你们眼里还有朝廷吗?”
“毛人屠,赶紧给我滚出……哈?毛大人,好巧啊!”
朱某人正准备破口大骂,下一秒却是不得不立马改口,甚至露出了诚挚而亲切的笑容。
因为,疯狗毛人屠,真他娘的出来了!
一袭飞鱼蟒衣亘古不变,严毅英武的面孔上竟写满了忧色,浓眉星目紧皱在一起,令人见了竟不免有些心疼。
“本座今日没空跟你折腾,皇上有命严禁你入内探视茹太素!”
毛人屠不耐烦地开口道,显然心情不怎么好。或者说心情差到了极致!
终究还是太祖爷最器重的天子鹰犬,连说话口气都与老爷子一般无二的霸道无匹。
朱雄英:“!!!”
老爷子这是不当人了啊!
直接把路都给堵死在了开始!
朱雄英撇了撇嘴,随即也不再强求,反倒是指着香菱开口道:“你家香菱总不会是外人吧?她进去你敢管?”
香菱闻言满脸傲娇,奶凶奶凶地看着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毛人屠:“!!!”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当初怎就昏了头,把爱女送去了太子东宫!
朱雄英这个小王八蛋,端的真是不当人子啊!
带着香菱,就当真吃定自己了呗?
香菱眼见公子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当即抬脚就往里走,毛人屠横身挡在了她面前,却是没有动怒。
反倒是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点她的额头,颇为无奈地慨叹道:“你这孩子,真是为父的克星啊!”
香菱原本奶凶奶凶地怒视着他,闻听此言却是一秒破功,略显局促地低下了头。
毛人屠见状满眼里都是慈爱目光,长叹一声后让开了身子,没好气地开口道:“进去吧!一炷香的时间!”
香菱闻言一声欢呼,蹦蹦跳跳地就小跑了进去。
朱雄英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别说一炷香,那都太快了!
我朱某人只需要能够见到茹太素,三秒钟就够了!
毛人屠却是陡然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朱雄英,冷声开口道:“长孙殿下,本座奉劝你一句,此事你还是不要掺和的好!皇上心意已决,谁都劝不动的!”
“虽然殿下号称‘作死小能手’,但有些死是万万作不得的啊!”
作为天子头号鹰犬,毛镶自然清楚,当今天子对那本《大诰》有多么看重!
毕竟,这《大诰》可是皇上亲自挑选删改而成啊,饱含了他的一片心血!
即便这《大诰》有些不妥,满朝文武也只能受着!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茹太素等人却想着指点君王得失,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而眼前这位皇长孙,却一门心思地想要救出茹太素等人,这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
作死小能手之名,实至名归!
朱雄英:“???”
号称‘作死小能手’?
你他娘的才是作死小能手!
你全家都是作死小能手!
搁这儿骂谁呢?
气愤归气氛,但是毛人屠的这番好意警告,却是令朱雄英心中未免泛起了嘀咕。
老爷子猜到了自己会来探视茹太素?
所以提前一步下令给毛镶,严禁自己入内?
那这样的话,可就真的麻烦了啊!
老爷子这是想要整死茹太素这些忠良义士啊!
诏狱那是什么地方?
别说待个一两年,在里面待个一两个月,这个人基本上都算废了,肉体非死即残,精神全盘崩溃……
似乎有些低估老爷子的决心了啊!
一时之间,朱某人面色凝重了起来,与毛人屠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大眼瞪小眼!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香菱便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手中还抱着一大堆碎嘴小吃,看得毛大指挥使一阵头疼。
“香菱,听话,少吃点这些东西!”
“我不!义父你就是不爱我了,公子从来就不管我吃喝玩乐!”
朱雄英:“!!!”
这孩子怎么回事?
这脑子怎么跟没脑子一样?
这话你能当着你爹毛人屠的面儿讲吗?
朱雄英扭头看向毛大指挥使,发现其正一脸铁青地看着自己,嘴角还泛起了若有若无的微笑,吓得朱某人腿肚子都软了,急忙带着二女飞也似的溜了。
与此同时,诏狱之中,一处暗无天日的地牢。
潮湿的泥土,随处可见的鼠虫,在加上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在这囚笼之中腐烂发臭,几近令人压抑到窒息!
一白衫老人盘膝而坐,对周遭事物不甚关心,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这张纸条。
“我有一诗,赠于老茹。”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好!好一首《石灰吟》!长孙殿下,太素在此谢过了!”
“来人,拿笔墨来!本官要写认罪书!”
茹太素中气十足地高喝道,瞬间就有三名锦衣卫手拿笔墨纸砚冲了进来。
想要让这些硬骨头写认罪书,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三人只见,茹太素挥笔就墨,慨然自若地写下了这首《石灰吟》,而后不发一言。
三人:“???”
这……这就完事了?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但当三人看清内容后,却是吓得险些肝胆俱裂。
这个老东西,是真的一心求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