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格外亮，呈天狗吐月之相。

    李奉宁和燕赤霞到了一处深潭，见到了深潭旁的一具干尸。

    干尸在月光之下，显得更加的狰狞可怖。

    尸身上的衣衫，正是夏侯胜的。

    燕赤霞见到夏侯胜暴尸荒野的悲惨模样，想起了这剑客缠了自己十数年，而自己的亲友都未曾与自己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不由叹了一口气：

    “我去把他葬了吧。”

    正在燕赤霞抱起夏侯胜的尸身时，这具干尸忽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血红的瞳孔。

    燕赤霞正感伤间，一个不留神，被干尸的右手一把抓住了衣衫。

    他心中一惊，见到了干尸长着大嘴，向自己的脖颈咬来。

    燕赤霞倏地运起劲力，拿开干尸的右手，然后一个振臂，将这具干尸抛了出去。

    他取了一页符箓，向仍在空中的干尸射去。

    待符箓贴上干尸后，他一捏法诀，符箓倏地化为了一团火焰，瞬间便吞没了这具干尸，只是一会儿，就将干尸燃成了灰烬。

    李奉宁看着灰烬随风而散，想起了前世的话。

    ——人分好人坏人，尸分僵尸死尸。人变成坏人是因为他不争气，尸变成僵尸是因为多了一口气。一个人在死之前，生气、憋气、闷气，到死了之后呢，就会留有一口气聚在喉咙那儿。

    夏侯胜死后变成僵尸，便是因为生前执念太深，致喉咙里多了一口气。

    燕赤霞烧了这僵尸后，心情低落，没有多言，立即转身，对李奉宁道：

    “我们去找那个书生！”

    李奉宁点了点头，陪着燕赤霞往树林的深处走去。

    他边走，边想着自己与燕赤霞会否打扰宁采臣的好事。

    燕赤霞一边走，一边以佛门真言之法大喊：“老妖精，出来！”

    一时间，树林中回荡起了燕赤霞的声音。

    “臭道士，我没去惹你，为什么你偏要来惹我！”树林中，飘起了忽男忽女的声音。

    “少废话！”燕赤霞道：“老妖精，那个书生呢？”

    “什么书生？”

    “你今晚有没有吸食过一个书生？”燕赤霞问。

    “没有。”树妖姥姥若有所思，顿了一顿，方才回答。

    燕赤霞一听，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道：

    “老妖精，你给我出来！”

    无论书生是生是死，他都是要除去这树妖。

    燕赤霞的话，打断了树妖姥姥的沉思，她怒道：

    “臭道士，你是否想死！”

    忽然，李奉宁和燕赤霞前方地面的泥土爆开，数根树干自泥土中撞了出来。

    燕赤霞极快地一咬指头，直接将血洒在掌上。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火！”

    将手掌一伸。

    一道火焰自掌心腾地喷出，转瞬间便将撞来的树干烧成了灰烬。

    地宫中，树妖姥姥本还是极为轻松地靠在石座上，现在背脊却是直了一直。

    ——这个臭道士，有点道行。

    虽然，她自信自己还是能杀死这个臭道士，但自己却会因此受伤。

    算了，由得他。

    想到此处，她又放松下来，复又靠在了石座上，沉思起燕赤霞口中的那个“书生”来。

    燕赤霞见树妖出了招，以为他们即将要交手了，正自警惕着，过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老妖精，你给我出来！……”

    燕赤霞又叫了几声，但无妖响应。

    “这老妖精……”燕赤霞嘟囔了几句，然后对李奉宁道：“道友，要不我们一起骂她出来！”

    李奉宁道：“我平日一向儒雅随和，不骂脏话的。”

    燕赤霞道了一句“可惜”，便以佛门真言之法，自顾自地骂了起来。

    他出身武夫，且走南闯北多年，积累了不少粗鄙之语，此时正是厚积薄发。

    但是，就如他那天一般，无论他怎么骂，除了惊动了树林里的鸟，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娘的！”燕赤霞最后骂了句，便和李奉宁一起去兰若寺的僧舍。

    他想再看看宁采臣是不是在僧房中。

    到了僧舍，依然没有灯光，他一间间僧房搜了过去，确实是每一间房都无人居住。

    “难道他怕鬼，后来自己离开了……”

    燕赤霞挠了挠脑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和李奉宁一同回客栈了。

    ……

    次日，天刚蒙蒙亮，李奉宁、燕赤霞与一众工人到了兰若寺的僧舍放行李，即将走到僧舍时，竟遇到了不知从哪里走来的宁采臣。

    燕赤霞见到宁采臣，略一愕然。

    其他工人在昨日是见过宁采臣的，不禁啧啧惊叹，对宁采臣道：

    “你为什么还活着？”

    宁采臣愕然：“我为什么不能活着？”

    忽然，一个工人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大声道：

    “我知道了，定是燕大侠昨日在树林中痛骂妖魔，它们晚上都不敢出来作恶了！”

    许多工人听了，顿觉有理，都点着头。

    宁采臣跟在工人们身后，一起走回僧舍，忽然，肩头一痛，似是被铁箍套上了。

    他扭头一看，见是燕赤霞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你干什么？”宁采臣双眉倒竖，转过身来。

    “你昨晚在哪？”

    燕赤霞问了这句，李奉宁见宁采臣那张清秀的脸，忽地爬上了红晕。

    “我……我昨晚一直在僧房啊……”宁采臣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有点不利索了。

    “胡说！”燕赤霞道：“昨晚我和李道友来这里，根本没见到你！”

    宁采臣看了眼李奉宁，顿了顿，忽地目光一凛，对燕赤霞道：“昨晚我在哪，与你何干！”

    说罢，转身欲走。

    随即他感觉自己肩头一痛，又是被燕赤霞抓住了。

    “你作甚！”

    他又转过身来。

    “你昨晚有没有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燕赤霞目光炯炯，瞪着宁采臣的双眼。

    不干净……宁采臣想起了昨晚种种，一张脸更红了，他避开了燕赤霞的目光，道：“什么不干净……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昨晚有没有见到鬼！”燕赤霞道。

    “哪有什么鬼？”宁采臣有点愕然。

    燕赤霞觉得宁采臣昨晚一定是遇到了鬼怪，只是不知道怎么逃脱了，便威胁道：

    “你昨晚没事，是因为你运气好。今晚要是再给我见到你，我真的就要杀了你！”

    “我知道了。”

    宁采臣抛下这句，一溜烟地跑了。

    反正今晚他也不会在僧舍，他要去她的闺房。

    想到这，他边走，边欢快地小声哼起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