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羽白不语。
妖舟去扯乌羽白的袖子。
乌羽白抽回袖子。
妖舟继续去扯。
乌羽白拉回袖口,说:“我的银两,要留着迎娶娘子,先生还请自重。”
妖舟在心里咆哮道:“小白鸦,你这打击报复太直接了!要婉转!婉转懂不懂?!”
脸上却笑得极具奉承之态,说:“为师先帮你挪用挪用,等你大婚之时,如数奉还。”
乌羽白被妖舟气笑了:“就不麻烦先生劳累了。”
妖舟把死不要脸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说:“你我之间,还怕什么麻烦?!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哈……”
乌羽白的眸光清冷,淡淡道:“先生说笑了。”
妖舟也立刻变脸,怒喝道:“乌羽白!你见死不救!”好嘛,她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万一他怂了,银子就到手了。天大地大,命最大。
乌羽白寸步不让,反唇相讥:“先生大才,何需学生?!学生刚才胸口闷痛,也不见先生施以援手。说到见死不救,非先生莫属。”一甩衣袖,走了。
妖舟深深地感觉到乌羽白的燃烧怒火和暴走情绪,估摸着再不走,他可能会亲手掐死她。
嗯,乌羽白是挨千刀的好人,她是风华绝顶的浑蛋,还真是……绝配!
庄公公问:“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后竟然势不两立?”
妖舟眨了眨眼睛,看向庄公公,回道:“味儿太大,堵胸口窝上了。没事儿,等他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就能缓回来。”
庄公公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低声道:“楚先生若想全身而退,当为皇上分忧解难。杂家现在就回去复命,楚先生好自为之。”言罢,也转身离去。
妖舟喊道:“公公!”
庄公公停下脚步,侧脸看向妖舟。
妖舟咧嘴一笑,说:“慢走。”
庄公公扭回头,继续前行,心中暗道:“与此人相处,泥人也会激出三分脾气。乌羽白的忍耐力,当真不错。”
妖舟看向行山书院的众人,苦哈哈地说:“哪个好心人,先拿些银两出来,江湖救急啊!”
阿舟第一个跳出来,大声道:“我有!”
妖舟眼亮一亮,问:“多少?!”
阿舟回道:“三两!”
妖舟挠了挠鼻子,说:“容我想想。”
阿舟继续道:“还有六个铜板。”
妖舟仰头望天。
阿舟摸了摸自己的头,扯下珠花,一起递给妖舟:“都给先生。”
妖舟看向阿舟,很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脸,却忍住了。
素来喜欢妖舟的齐开,也嚷嚷起来,说:“大家都捐赠一些。既帮了楚先生,也算是为灾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
众人纷纷解囊,看起来特别热血。
只不过,银票面额都不大,和二十万两简直无法媲美。
楚青逍戴着幕篱,混迹在人群之中,捏出了一张价值一千两的银票,在妖舟面前晃了晃,才塞到了她的手里。那份做派,简直就是抖羽毛的孔雀,恨不得让妖舟记得他的好。然,不管他怎么嘚瑟,拿出来的却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在楚青逍的带动下,学生和先生们也都大方了几分。
片刻后,一共筹集了两千三百两银子,零六个铜板和一个发簪。楚青逍独占鳌头。
说实话,已经不少了。
奈何,杯水车薪。
妖舟揣着银票和碎银子,追上刚刚走出大门坐上软轿的庄公公,气喘吁吁地说:“公公稍等……片刻……”
庄公公透过薄纱看向妖舟。
妖舟将薄纱掀开一条缝,将卷成卷儿的银票塞了进去。
庄公公接过银票,打开,碎银子噼里啪啦地掉到腿上,甚至还滚出了六枚铜板和一只烛花。
庄公公说:“这就是你的全部家当?”
妖舟捡起铜板,重新塞到庄公公的手中,回道:“这是行山书院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一片心意,请皇上收下。”
妖舟没说任何“失了民心”之类的话,却已经将意思传达得十分明白。
庄公公拿着银票,说:“楚先生陪杂家走一程吧。”
妖舟特别不想当个太监的三陪,只想远离求安全,奈何形势逼人,不得不笑脸相迎啊。她点头应道:“能陪公公走一程,简直就是我的荣幸。”
于是,庄公公坐软轿,妖舟尾随在他身边,一路向山下而去。
二人一路无话,都快到山脚下了,庄公公才开口道:“楚先生的功夫着实不错。”
妖舟谦虚道:“略懂略懂……”
庄公公继续道:“皇上爱才,但若杀一人,能令万千子民安居乐业,你以为,可有人会为你叫屈喊冤?”
妖舟感慨道:“还是公公一语中的。这,便是我的难处。但凡叫屈喊冤的,都会被钉在耻辱钉上,遭世人唾骂。不可否认地说,世上确实有为国家利益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但刀要砍自己脑袋,也都是痛不可堪的。至于我,愿为天下先,却不想死在别人的阴谋算计下。若皇上真要我人头,还请给我立一块无字碑,留世人自行品说。”
庄公公问:“楚先生当然这么想?”
妖舟反问:“我怎么想,还重要吗?”
庄公公说:“而今整个帝京,怕是都知道皇上对你的此问。先生的回答,尽管皆在不言中,却还是要明确才好。”垂眸看向妖舟,“名声这种东西,不能成全了先生,却远离了皇上。”
妖舟瞬间透彻。尽管自己有理有据有人有名,但不是人的事儿,还得自己来扛着。至于皇上,必须口碑杠杠地!
妖舟明白了,点起脚尖,低声对庄公公耳语了一句。
庄公公若有若无地笑了笑,说:“请回吧。”
软轿继续前行,抬着庄公公远去,妖舟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窝,骂道:“我摔你个大西瓜!老娘这颗心呐!”转身回山上,直奔五谷居,抱着用来做菜的黄酒坛子。直接喝了个大醉。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庄公公一路前行,却在拐上大路之前,被人拦下。
一个身穿藏蓝色长袍,手捧黑色木匣子的男子,等在路口,低声道:“风华决顶孙嘉德,求见公公。”
庄公公放眼望去,问:“何事?”
孙嘉德上前几步,双手奉上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