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忖,妖舟决定还是顺着乌公公的话坦诚承认道:“公公知我,确实就爱他那皮囊,看着就心中欢喜。”
庄公公毫不意外,显然已经认定妖舟就是一个好色的女子。他说:“你看我,心中是否欢喜?”
妖舟心中暗道:“问这话是何意?我若说不欢喜,那岂不是得罪了公公?若说欢喜,岂不是说自己真的很色?权衡一下,还是别得罪人了。”
妖舟回道:“自然欢喜,且无比欢喜。”
不想,庄公公冷冷地回了句:“饮酒之人醉于酒,会水之人淹于水,好色之徒,终究要死于色字头上那把刀。”言罢,就要往回走。
妖舟愣了愣,忙追了上去,说:“公公此言差矣。酒就是为了醉人,若是不醉,不如喝水;会水之人就是喜欢游水,死在水里总比死在土里让人舒坦;说什么好色之徒死于刀,殊不知牡丹花开,蝴蝶自来。没有那梧桐树,也引不来金凤凰。想较于普通百姓寻常面孔,谁不喜欢容貌气度绝佳之人?就连孔雀都知道开屏秀美色,难道咱还不如一只鸟?!”
第一次有人和庄公公辩论有关美色的话题,如此坦荡,仿佛里当如此。庄公公觉得有些新奇,于是问道:“若乌羽白容貌不再,你可还喜欢?”
妖舟说道:“喜欢便是喜欢,只是现在的喜欢。没有那么多的假设。公公你想啊,若是他变得很丑,可是他仍旧是世子,定会有许多女子喜欢他。比起我只是喜欢他的皮囊,是不是我更简单纯粹一些?若他在岁月里变老变丑了,我不也一样逃不过岁月的摧残?未来谁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说不准。更甚者,这世间也不是没有那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的情感。”
庄公公用手轻轻抚摸过竹叶,重复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楚妖金去后,本以为诗词以死。而今看来,却是后继有人。”
妖舟随口回了句:“梦中所得。”
庄公公扫了妖舟一眼,眼神中透着一丝探究的意思。妖舟忽然意识到,这话她当楚妖金时,曾和庄公公说过。人呐,果然一旦放松,就会失去警觉性。妖舟暗自警醒,又补了一句:“先生教我,要低调。才华外露太多,容易遭人嫉恨。说是梦中所得,最是稳妥不过。”
庄公公收回目光,说:“你年轻轻轻,却看得颇为通透。”
妖舟回道:“看得透点儿,活得糊涂点儿,小日子才舒服点儿。反正啊,无论哪种感情,也许都会在岁月中消磨,因为一点点儿小事的积累,寒了心,没了意,最终相看两厌。所以公公,快活就得趁现在,说以后如何如何,都是鬼扯。没有人知道以后,是个什么熊样。”
庄公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才说了句:“尔非鱼,焉知鱼之乐。”
妖舟打个响指,说:“没错。公公也不是我,怎了解我见色起意的心呐,是多么快活。”
庄公公笑了笑,说道:“你倒是坦诚。”
妖舟回道:“不值得撒谎的事儿去撒谎,那岂不是对不起我的聪慧头脑?公公还有事儿没?没事儿咱就回吧。”回去晚了,家里的小祖宗要把醋坛子挨个踹倒了。
庄公公说:“回吧。”
二人并排往回走,妖舟觉得有趣儿,就问道:“公公找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些?”
庄公公回道:“女子婚嫁,是大事。”
妖舟觉得庄公公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还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呢。她笑了笑,说:“谢谢公公关心。”
庄公公说:“曾说过,要管你婚事,并非儿戏。”
妖舟:“……”
妖舟心中划过一排省略号,缓了缓,说:“公公,我的婚事吧,你真的不用太费心。我爹娘也能……”
庄公公看向妖舟,成功冻结了她的话,说:“帝京水深,儿女婚事都在利字上,绝非闲渔村那般朴实无华。”
闲渔村还朴实无华?公公你说笑呢吧?那里都打成什么样了?!想到闲渔村,妖舟就想起了胖子。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原本以为胖子只是一个胖子,但能被庄公公追杀的胖子,显然非同一般。
妖舟很想知道庄公公为何对胖子下手,却也明白,别人的秘密,还是不沾为好。她本身扛着的秘密已经够多了,无需再招惹其它麻烦。
思及此,妖舟沉默了。
庄公公看似随口说道:“在闲渔村,你为何要活埋我?”
妖舟正在想着心事,被庄公公这么一问,下意识就回了句:“逗你玩呢……”
四个字一出口,妖舟就知道坏了。她脖子一缩,就要跑,却被庄公公一把扯住了后脖领子,只听呲啦一声,妖舟的衣服竟然被撕开了。
妖舟立刻转身,一手卡向庄公公的脖子,迫使他放手。
庄公公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说:“你没失忆。”
妖舟暗自松了一口气,腹诽道:“他爹的!还以为你发现我和阿舟是两个人了呢。”
妖舟捂着胸口,装出气恼的样子,说:“回帝京的路上,脑袋磕碰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前段时间,脑袋又碰了一下,就想起来了。你……你怎么还撕别人衣服啊?!”
庄公公知道自己理亏,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妖舟。
妖舟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去接披风,却因风比较调皮,吹开了她的衣领,露出了她的一截香肩。
庄公公干脆展开披风,帮妖舟围上,系好。
在妖舟的诧异中,他还伸手摸了摸妖舟的头,手指划过头皮,寻找到疤痕。终于确定眼前人确实就是阿舟。只不过,是那个古灵精怪的阿舟,回来了。
妖舟暗道:“幸好我与阿舟一样,脑子都受过伤,还留了疤。就算让他摸上两回,都无妨。”
然而,二人这副样子,看在其他人眼中,就完全不同了。俨然变成,庄公公为妖舟披上斗篷,还抚摸她的头发,一副缱绻模样。而妖舟含羞低头,如同小鸟依人。
由此看来,那些言之凿凿的谣言,自称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