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亲爹,打儿子还算有分寸,马大富在马洋屁股上留了七八个巴掌印就收手了。</p>
“看你还敢不敢瞎嘞嘞了?”马大富丢下句狠话,扔下哭泣的马洋,回这屋来吃饭。吃完早饭还得上班呢,他又不是赵有财,去晚了算迟到肯定得扣他工资。</p>
马大富刚上炕,就听王翠花在一旁加杠道:“你没事儿管着点儿那孩子,大上个礼拜天儿,他跟闺女俩下地,碰见李如海了,跟李如海得瑟一下午,回来我就感觉他那嘴比以前碎。”</p>
马大富闻言一怔,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忙对王翠花道:“不让他离老李家那二小子远点么?”</p>
“我都告诉他八百遍了。”王翠花无奈地道:“他不听,有啥用啊?”</p>
这娘们儿态度还挺强硬,马大富感觉惹不起,忙转向马玲,埋怨道:“领你弟出去,咋不看着他点儿呢?”</p>
马玲没想到能把自己牵连进来,把碗一撂,道:“那么大一片地,全我跟我嫂子干,谁能照看住他呀?”</p>
马玲此言一出,王翠花勐地别过头,眼神不善地看向马大富。</p>
上礼拜天,是休息的日子,但马大富跟朋友喝酒去了,这不是没正事儿么?</p>
“啊!”马大富一听原来如此,连忙一指菜盆道:“行了,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p>
都过去的事儿了,王翠花也没多说,只招呼马玲,一家三口吃完饭,马玲捡桌子的时候,王翠花从炕上下来,费劲地踩着鞋到对面屋门口,冲屋里喊道:“赶紧的哈,别寻思挨揍了就不用上学,我告诉你,你要不好好念书,你连把大门的活都找不着。”</p>
“行了。”这时,马大富拽过王翠花,道:“他今天八成是坐不了板凳了,要不让他跟闺女下地干活去吧。”</p>
“那可不行!”王翠花道:“下地再碰着李如海呢?到时候学的嘴贼啦松,跟棉裤腰似的可咋整?”</p>
“碰不着啊。”马大富摇头说:“李如海昨天当班,今天要回来也得晚上。”</p>
“那行。”王翠花一听,忙冲里屋喊道:“还剩口菜,你就饭吃了呗,要不一会儿干活该饿了。”</p>
“我不吃!”屋里传出马洋倔强的声音。</p>
“不吃拉倒。”这年头可少有惯孩子的家长,听马洋那赌气的语气,王翠花踩着鞋面,转身就回屋去了。</p>
这时候,马玲在外屋地刷碗,马大富跟着王翠花进到屋里来。但不同的是,王翠花上炕纳鞋底子,马大富则穿衣服准备上班。</p>
十分钟后,马大富离家往屯外去赶通勤车。而此时,赵有财已入深山密林之间。</p>
赵有财跟张利福一早就从家离出来,但他俩没有车坐,只能靠着双腿,翻山越岭直奔张利福昨天见着狍子的地方。</p>
今天刮风,风力约有三级。</p>
风天适合打熘围,赵有财背着猎枪,顶着风,却仍快步地走着山路。</p>
这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走了十五六里地,这才到了地方。</p>
赵有财停下观察山形地势,看了约有半分钟,他转头对张利福说:“老三,你跟我拉开点距离,离我个二三十米,知道该咋做吧?”</p>
“知道,二哥。”张利福笑道:“跟你打多少年围了,哪能不知道啊?”</p>
赵有财一点头,把枪自肩上摘下,掐着枪贴着皆伐林子边徘坡往南走。</p>
刚才是逆风,现在是顺风。但越是顺风,越要注意,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p>
等绕到东面岗上,赵有财又踩着岗梁子往上走,待到快到山顶的时候,赵有财忽然停住脚步,靠住旁边的棹树,举起枪来往前查探。</p>
在六七十米开外,在那岗尖子上,站着个狍子,瞅着得有五六十斤。</p>
而在临近岗尖子的地方,还有三只狍子,或大或小,四处放步熘达着。</p>
赵有财没有开枪,因为他知道,这一开枪,哪怕着中了,打着了一只狍子,另外三只狍子一纵就翻过岗尖子下坡。到时候再想打第二枪的话,就得下坡追。</p>
此处距离永安林场,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路,再追可就赶不上做中午饭了。</p>
他赵有财是食堂大师傅,要赶不上做午饭,那还上什么班啊?</p>
所以,赵有财端枪未动,他在等一个机会。</p>
就在这时,有一只狍子一蹿一纵,自岗尖子就过岗下坡去了。</p>
此时,岗尖子上,仍有一只狍子竖着脑袋,迎着山风,四处张望着。</p>
而在它下面,还剩两只狍子。</p>
跑了一只狍子,赵有财也不着急,稳稳地端着枪。忽然,又一只狍子向上,到岗尖子上却没有过岗,而是和原本站在岗尖子的另一只狍子开始了耳鬓厮磨。</p>
当两只狍子身体并排,在枪星中重合的一瞬间,赵有财扣动扳机。</p>
“彭!”</p>
一声枪响,山林间,飞鸟四起,小兽乱窜。</p>
一只狍子四蹄抻开,小白屁股一扬,就已过岗,下坡而去。</p>
而原本在岗尖子上腻歪的两只狍子,双双中枪,身体一侧喷血,几乎同时倒在了地上。</p>
赵有财从枪星中看到了战果,把枪一收,回身喊道:“老三呐。”</p>
“哎!”坡下二三十米外,传来了张利福的声音。</p>
但听一声枪响,再听赵有财喊自己,张利福就知道下货了。当他快步来在赵有财身前时,却发现赵有财已经坐下了。</p>
“二哥!”张利福道:“咋不撵了呢?”</p>
张利福刚才从下面往上看,隐隐约约看见岗尖子处不只是一只狍子。</p>
他和赵有财混过几年,自己又跑山下套子,自然知道狍子的习性。如果此时翻山,往下坡撵个几百米,还能捞着一枪打。</p>
人,都有自己的想法。</p>
张利福和赵有财关系好,如果只打着一只狍子,他也舍得给赵有财。</p>
但既然有机会,他就想让赵有财再多打一只,这样的话,两个人一人一只,赵有财那只怎么处理,张利福不管。但他分到手这只,可以扒皮剔肉拿去集上卖钱以补贴家用。</p>
虽说这年头山牲口的肉不值钱,但架不住张利福家困难啊。</p>try{ggauto();} catch(ex){}
可此时的赵有财,整个人背靠着刚才的棹树而坐,左手拄着枪,右手掐着烟,仰头看着张利福说:“狍子搁上面呢,你去给它开膛,完了拽下来。”</p>
“啊……”话已至此,张利福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按着赵有财的吩咐往上头去。</p>
张利福走后,赵有财吸了口烟,然后把后脑勺往大树上一靠,仰面朝天,长长吐出一口烟。</p>
打猎的感觉很爽,子弹出膛收割猎物生命的一瞬间,赵有财的心底发出一种愉悦的感觉。</p>
此时有阳光透过枝叶打在他的脸上,赵有财微微眯眼,在烟气缭绕中,一幕幕陈年的狩猎往事浮现在眼前。</p>
赵有财把过滤嘴含入口中时,嘴角轻轻扬起,脸上满是畅快之色。</p>
所有跑山人,都对这大山有着深深的卷恋。哪怕有一天他们年纪大了,不能再在山里讨生活了,也愿意在山场外围走走。</p>
这一走,就身心愉悦;这一走,就是痛快!</p>
而打狗围的人,瘾头子比跑山的人还大。打狗围的人,哪怕不打猎了,他也喜欢带狗进山熘达,看那猎狗在山林间奔跑,他就发自内心的痛快。</p>
赵有财就是如此,想当年他可是这十里八村响当当的炮手。</p>
论枪法,赵有财自认只比周成国差上一丝,但周成国性格孤僻,一向独来独往。而赵有财,不但有李大勇、王强相助,还有自己的狗帮,呼啸山林,威风快活。</p>
只是后来永安建场,赵有财有了正式工作,也有了家庭。到第二年有了赵春,赵有财当了爹,从那以后他就很少上山打猎了。</p>
每年除了给场子、屯子打标本和完成一些悬赏以外,其余的时候,赵有财都是在林场食堂里围着锅台打转。</p>
其实比起上班烧菜,赵有财更喜欢打围。可打围必有风险,那时候他家里还有个老娘在,媳妇又年轻、闺女刚出生,赵有财不怕危险,但怕自己出了事,一家老小没人照顾。</p>
这些事,赵有财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起过,因为在他心里,赵有财认定这是自己对家庭的责任。</p>
从他收枪的那天起,赵有财就有一个想法,就是得传宗接代,等自己有了儿子,把儿子养大成人,再给儿子娶完媳妇以后,那他赵有财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那时再背枪带狗,重入大山。</p>
这些年,赵有财一直过着平平澹澹的日子,而日子也像他期盼那样。眼瞅着赵军就要上班了,只要再给这小子娶个媳妇,他赵有财就算下地见了老爹老妈也理直气壮。</p>
要知道,这些年咱赵炮也不是干待着的,连买枪、买狗的钱都攒够了!</p>
可让赵有财万万没想到的是,赵军那小子不是咋回事,突然就进山打围了,而且打的还不是一般的厉害。</p>
没过几个月,更是打的扬名立万了,南下、北上、东进、西行,照这么下去,赵有财估计再过个一年两年,这小子都得干到海林、亚布力去!</p>
擒勐虎、猎猪神,打回来的熊胆一排排,虽有这珠玉在前,但赵有财仍不舒服。</p>
可问题是,这些年攒下来的大部分钱财,都被王美兰给剿了,这让赵有财出师未捷呀!</p>
但赵有财绝不会就这样放弃,他在等赵军结婚,等赵军结婚搬走,把现在的房子、院子空出来,他就能养一帮属于自己的猎狗。</p>
赵有财这个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为此他每天都在攒钱,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攒。</p>
要不然的话,万一王美兰追查他的经济来源,不还是一件麻烦事么?</p>
为此,赵有财还学会了记账,赵军给他的每一笔钱,都被他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后拿这钱买狗、养狗都不怕人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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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忽然,张利福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打断了赵有财的思绪。</p>
赵有财吐出烟,刚往上一抬头,又听张利福喊道:“你一枪打俩呀?”</p>
“哈哈哈哈……”赵有财闻言,什么都没说,只是哈哈大笑。</p>
都说虎父无犬子,赵有财一直在想,如果赵军是犬子,那自己岂不是虎父?肯定比那小子厉害就是了。</p>
……</p>
就在赵有财一枪双狍之时,赵军正看着面前的两只狍子发呆。</p>
和他爹赵有财一样,赵军今天也整着了两只狍子。但不同的是,赵有财那两只狍子是死的,而赵军面前这两只狍子是活的。</p>
这时,解臣开车,张援民坐在副驾驶上,而在车箱里的除了赵军,还有陶飞。</p>
这小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拿个小棍不断地捅咕狍子玩儿呢。</p>
那狍子四蹄被捆,在车箱里颠簸着,浑身瑟瑟发抖,小尾巴紧紧贴在屁股上,就像狗害怕时会夹尾巴一样。</p>
而陶飞,不时地拿小棍捅一下狍子肚子,狍子一害怕,发出一声惊叫,尾巴往起一扬,露出小白屁股来,确实挺有意思。</p>
捅完这只,陶飞再去捅另一只,玩的是不亦乐乎。</p>
这两只狍子,都是母狍子,按着于学文给定的价,母狍子一百二十块钱一只,那么这俩狍子可就是二百四十块钱呐!</p>
这一趟,可谓是满载而归。但赵军只坐在车箱里,背靠着车厢静静地待着。但他没抽烟,只是在想着悬羊的事。</p>
此时,悬羊就是悬在赵军心上的头等事。他突然想上那青石顶子上去看看,找找是否有那被悬羊角磨秃了的树。</p>
四人乘车返回到永兴大队,一直来在大队部,将两只狍子从车上卸下,一起交给于学文。</p>
相比公狍子,能揣崽儿的母狍子更受生产队欢迎。一看赵军抓回两只母狍子,于学文大喜,正好大队会计在,于学文当场让他给赵军结账,加上前天那只公狍子,大队会计一共给赵军三百四十块钱。</p>
钱到手,赵军就叫解臣开车直接去大队里的小卖店,一口气买了十斤光头饼,然后让陶飞坐在副驾驶上给解臣指路,一行人乘车直奔青石顶子!</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