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中真的很静。
人心的静。
恐惧带来的静。
不少王公大臣被湖广传来的这一噩耗吓得面无人色,更有胆小者暗自颤抖,牙关都合不上。
不怪群臣如此惊惧,实因定西大将军丰升额统领的可是大清最后的野战军!
也是满蒙八旗最后能打的骨血!
其重要性相当于前明出关与我大清决战的松山洪承畴集团啊!
或是那在潼关与李闯做最后殊死一搏的孙传庭集团!
如此重要的一支军队,就这么全军覆没,连主帅都叫人家杀了?
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但不包括喜大于忧的睿亲王他老人家。
湖北丢了,湖南丢了,现在连江西也丢了,紧接着怕是安徽、江苏、浙江都要丢
王公大臣鸦雀无声,面面相窥,不少人脑海浮出一个不敢想的念头:大清是不是要亡了?
难道,真要应了那胡人真无百年国运的诅咒!
饶是因干儿子明年就能登基而心情大好的老富,也叫这惊人消息骇得说不出话来。
作为朝廷一把手,没有人比老富更加明白此役将对大清造成什么样的灾难后果!
为了维持丰升额大军,他这一年来可是砸锅卖铁,东拼西凑,就差求爷爷告奶奶,甚至逼得都跟圣祖康熙爷借东西来弥补国库,而且为官以来他也破天荒的没拿朝廷一文钱!
可以说,老富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丰升额身上,指着这位满洲杰出的将领能够荡平海内反贼。
对丰升额也是极尽拉拢,要什么给什么,甚至不止一次对干儿子说丰升额虽是皇上提拔,但将来亦是新君股肱,如郭子仪般可大用的将领。
还以皇帝名义给丰升额赐了一根双眼孔雀翎,另外还给了个正一品的子爵。
结果,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换来的却是一场从未有过的大败。
也是无法接受的大败!
老富的心在滴血啊。
武昌之役,大清前后损失军队多达五六万,阵亡的满蒙八旗将领之多,开国以来都未有过。
当年亲王尼堪与明朝晋王李定国交手的衡宝之役,八旗将领阵亡不过数十人。
与明朝延平郡王郑成功交战的厦门之役、镇江之役,前后损失的八旗将领也不过百人。
与吴三桂周军打得最惨的永兴之战,八旗将领也不过损失49人。
同准噶尔人的和通泊之战虽阵亡八旗精锐两万余,但佐领以上将领阵亡也不过130余人。
三年前的木果木之败,大军统帅温福以下阵亡满蒙将领亦不过百人。
而这次武昌之役,仅丰升额一路就阵亡佐领以上满蒙将领195人,堪称大清开国以来满蒙将领损失最多的一场败仗!
打仗难免有败仗,胜负兵家常事,搁从前也没什么。
毕竟大清家大业大。
问题是,大清这几年流年不利,跟踩了狗屎似的倒霉透顶!
木温木之战损失就够大的了,没想时隔一年又生了阿桂叛乱事件,明亮大营被袭事件,加上宫乱和满城不祥事件,满蒙八旗精锐骨干早已在连续的打击中为之一空,军官将领更是十去七八,独剩丰升额这最后的种子。
这颗种子也是老富心中大清未来的希望,更是对付鬼子六同安亲王的一把利刃。
未想,如今也一朝葬送!
毫不客气的说,满蒙八旗经此战后,实是名存实亡。
当然,以上系列不祥事件中,老富也要承担不少责任,阿桂那次损失的八旗将领要算在他头上的,宫乱也有他一份。
不过鬼子六那小子混账事干的比他还多,对八旗犯下的罪行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毒难尽!
然事情已经发生,追悔也没有用。
只能主动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了。
各地倒是尚有不少驻防八旗,但这些八旗兵本来就是二线部队,承平日久难堪大用,自保都困难,哪里指望他们能够将湖广的反贼荡平呢。
真要抽调用于平乱,只怕战事会更加糜烂。
正愁如何收拾丰升额死后烂摊子时,耳畔却响起一人的声音:“皇上!奴才以为汉人势大,我八旗已无精兵强将可以弹压,为保祖宗社稷,当速遣大员前往盛京筹备朝廷也当着手迁都出关事项,以避灭族之祸!”
此言一出,那真是惊得麻雀都飞起来了。
原本安静无比的乾清宫大殿嘈杂一片。
提议迁都退出关内的是工部满侍郎富察善,满洲镶黄旗出身。
跪在殿前玉阶下一脸哀痛无奈之状。
想跑,门都没有!
贾六叫富察善的建议搞得辫子都要翘了,未想世上还有比他还贪生怕死之人!
历史于这乾清宫大殿上演第四次迁都退守关外的场面。
第一次是当年世祖顺治爷闻亲王尼堪死,遂在朝会时提出退出关内,幸被群臣劝阻;
第二次是明将郑成功以十七万兵马入长江,镇江一役四千满洲儿郎被郑军铁甲大刀砍为肉泥,顺治爷惊惧之下嚷着又要迁都,这次被孝庄皇太后所阻;
第三次是吴三桂起兵造反,打出“共举大明之文物,悉还中夏之乾坤”的口号,率军一路高歌猛进,转眼间占据东南半壁。
各路官员纷纷响应,孙延龄在广西反叛、靖南王耿精忠在福建反叛、吴之茂在四川反叛、王辅臣在宁羌反叛.
局面令清廷猝不及防,圣祖康熙爷在八旗勋贵建议下生出退守关外的念头,为此特意召开议政王公大臣会议就迁都一事商议,好在被兵部尚书明珠等人劝阻,这才坚定与吴三桂战斗到死的决心。
这次是大清开国以来第四次有人提出迁都回盛京。
不同的是,前三次都是皇帝自己提出,这一次却是大臣提出。
殿中嗡嗡一片,竟有不少王公大臣赞成富察善迁都提议,认为如今局面于大清明显不利,朝廷根本没有能力再派大军南下镇压,不如收缩各地满城,席卷关内财宝人口退守关外。
这是跟富察善一样激进的。
保守的则认为当收缩长江以南军队,以长江为界同贼军对峙,以期发生当年吴三桂不过长江的奇迹,如此朝廷便能有喘息之机。
反对迁都的肯定也有人,只都在私下讨论,这时又有人站出来了。
“敢倡迁都者,斩!”
伴随这一怒喝声的是一只青花瓷碗被人重重砸向富察善。
富察善躲避不及额头被瓷碗重重砸中,碎裂的瓷片在他额头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血流出来。
怒不可遏的正是睿亲王爱新觉罗世凯大人!
看着那满脸是血富察善的眼神满是怒火:王八蛋,你敢把朕的江山社稷拱手让人!
你知道朕为了这个皇位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
远处老阿和老奎见状,不约而同将目光射向领班富中堂:这下子你不是于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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