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太白山拔仙台。
壁立万仞,峰峦叠嶂。站在峰顶,脚下多是乱石嶙峋。传说中,立于这座神州东大陆最高山峰的峰顶,就可远眺波浪奔腾的东海。
但凡间的人即使能登临绝顶,向东极目远望,看到的也只是如波浪般起伏的山峦和云雾。
拔仙台之上,不是不能看到东海,而是还不够高。凡人的绝顶,只是仙人的脚底。
此处亦相传是当年姜子牙封仙之地,不过后世凡人每寻仙到此,既没见过仙人,也难寻仙迹。
秦岭西起昆仑,东至大别山,东西纵横连绵三千余里,隔黄河长江而分南北。北阻寒流,南屏海气,分阴阳而有南船北马之别,分雨旱而有稻稷习俗之差。此地正是聚神州之灵气,汇千秋文明的龙脉所在。
拔仙台,正是龙脉之巅。凡人不知道的是,从凡间而入灵界的灵道正在这里。只不过,灵道在凡人眼里,非物非形,聚气而生,魂灵不出,灵道无门。
从拔仙台穿过灵道,就是灵坛的主坛正殿。灵坛众护法在此,守卫着历代之魂灵,也俯视着神州苍生,护佑着华夏凡人。
灵坛正殿之上,一袭白袍的子玄迎风而立,衣襟随风飘荡,如画一般。
片刻,子玄若有所思地回头瞥了一眼沙漏,然后问道:“亥言去了多久了?”
“大约半日,不到六个时辰。”站在子玄身后的一名黑衣童子回道,“哦,在凡间应该五年有余了。”
身为灵坛的首席灵守,子玄深知亥言小师弟此去关系重大,甚至关系着整个灵界的安危。而一旦灵界有变,对于凡间而言就可能是一场浩劫。
子玄望着远处起伏的流云,双眉紧锁,让他那张其实还稚气的脸庞多了些许沧桑。距离仙师回坛还有二十余天,没曾想,灵界却出了如此大的意外,福祸未知。
这一切对于他这个首席灵守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考验。
就在六个天时之前,升入圣灵殿的武松魂灵触发了天道轮。人灵有别,已获肉身的武松破灵环而出,直落凡尘……
情急之下,子玄将尚未入世的武松封印在五行道场中。随即派出了亥言师弟出灵道,以持印观察者的身份陪伴武松,静观其变。
此时的正殿之外,流云开始如波涛般翻涌,顷刻间云下的秦岭灵气萦绕,星罗棋布的湖泊水气升腾,通天而来。
“师兄。”一声急促的叫喊打破了子玄的沉思,那是师弟辰化的声音。伴随着声音急步而来的是一位身着黄衫、束发插簪,和子玄年纪相仿的少年。
“刚刚得知,灵戒所已经知道了那个消息,此时怕是已经遣人去六和寺了。”辰化眼神里布满了焦虚。
灵坛十二宫,十二灵守以大师兄子玄为首,灵戒十所,十灵戒以首座甲越领衔。灵守护佑灵坛众生,而灵戒则监管着索灵监里的魑魅之灵。
自仙师创世起坛以来,灵守和灵戒遵灵律,循天道,各司其职,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凡历西元330年,中州朝纲不振,蛮夷南犯,鞑虏铁蹄踏破河山。数十年间,神州陆沉,衣冠南渡,中原之地陷入一场巨大的浩劫。
凡间的生灵涂炭引发灵界巨震,灵坛内的灵环竟然半数破散湮灭,而消逝的普通魂灵更是数以千万计。
眼见华夏薪火将息,神州文明几近断绝。灵界之内也爆发了一场华夷之辨。
灵戒一脉持“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之论,主张以血统族裔论华夷,非我族类皆付诸于刀兵。
而灵守一脉却秉承以礼义辨华夷,主张守文明之道化众生,以王道服天下。
这场纷争几乎让灵界同门同室操戈。灵戒一众密谋接管灵坛,妄图借众灵环之力干涉凡间,倒转乾坤。
最终一手创世的仙师出手,暂时封印了众灵戒的灵力,平息了这场内乱。但他却始终对华夷之论未发一言。
将统领灵戒的师弟流放之后,他才留给了众灵戒一句话:“你们都好好想想,索灵监里的魑魅之灵生前是华还是夷?”
这场风波之后,仙师也重修了灵律。灵界护法一旦入凡间,皆受五大灵律所限,由此严格限制了灵守和灵戒对凡间世界的干涉。
但此后,灵守和灵戒之间的关系就一直非常微妙。灵戒一众虽然名义上受灵守节制,但十灵戒内心却并不服气,一直在静待时机。
如今,武松的出现让灵界变数陡生,而灵戒此时的举动显然是有所图谋。
“灵戒能出灵道入凡间,自然可以接近封印之地。但他们皆有灵律在身,在凡间不能动武,不可能破掉自己的封印。”子玄心里暗想,不守灵律是湮灭之罪,谁会冒险触犯天条呢?
“去看看英灵殿少了什么没有?”子玄脑子里忽然电光一闪,“特别是宋朝的。”
“速去查看。”辰化挥手之下,一名黑衣童子应声而去。片刻之后,这名童子匆匆而返,向子玄拱手回禀。
“少了四个灵环!”黑衣童子声音里带着惶恐,额头已经渗出汗水。
“哪四个?”子玄明白,那个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岳飞、狄青、杨再兴、韩世忠。”
“他们好大的胆子!”一旁的辰化瞪大了眼睛,“自仙师创世开坛以来,只有当年的逐鹿之战和滔天洪水,才破律放出过灵坛的灵环。他们是要逆天道吗?”
“岳飞能开三石之弓,已是凡人的极限,正好可用桃木箭破掉封印。”子玄不禁眉头一紧,“看来他们已经见过武松了。”
“他们意欲何为?”辰化焦虑地看着师兄。
“眼下还不知道。”子玄避开了师弟的目光,心里又是一紧,“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是什么?”
“武松已经入世了。”子玄心中盘算,灵界一刻,凡间已是月余。方才只是说话间,凡间怕是已过三日,六和寺的封印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