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岭上并没有凤凰,但山势险峻,一峰挟二岭,真如凤凰展翅一般。
按照店家的指点,柳如烟和武松一早就沿着“凤凰”的一侧翅膀往岭上走去。越走,柳如烟就越明白,李善为何会选在此地占山为王了。
原来,凤凰岭不仅有数条山径通向龙凤镇,还有一条阔约数丈的大道通向岭外,与官道相接。只不过,这条可行车马的山道已被李善拦腰截断,沿着山势垒起了一座寨门。
寨门不大,却凭借着山势扼险而据,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若不是龙凤镇的本地人,进山就必须经过这道寨门。但即使是本地人,若想越过这道寨门,也只能从几处山崖,借助钩索或枝藤攀援而上。
不过,自从李善在此建了山寨之后,除了几位以采药为生的老山户偶尔越界之外,龙凤镇的百姓不再敢越雷池半步。
柳如烟心里清楚,要想拿下山寨只能速战速决,没有过多的时间让她二人在此纠缠。除非再另择伏击之地。
所以柳如烟和武松决定,单刀直入,直闯山寨,先礼后兵,伺机而动。
站在寨门的望楼上,通向寨门的大道一览无遗。所以望楼上的喽啰远远就看见一男一女奔寨门而来。
“啾”一枝响箭破空而来,扎在武松身前的地上,距离算得刚刚好。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望楼上发箭之人高声叫道。
二人停下脚步,柳如烟则报拳高声回道:“终南山豹林谷柳如烟前来拜山,烦请通禀你家大王,就说小女子有套富贵要送与李大当家的。”
柳如烟虽然声如莺啼,但却中气十足,声震山谷,望楼上的箭手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那箭手手搭凉棚,又仔细打量了山下二人,虽说远远的也看不清模样,但二人凛然而立,端是气宇不凡,不像是寻常人物。
“二位且稍候,待禀明大王再行定夺。”那箭手说话间下了望楼,向山上奔去。
约摸一刻的功夫,那箭手回来了。
“我家大王有令,请二位上山一叙。”箭手喊道,“二位请先上前来。”
武松和柳如烟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向寨门走去。
待行至寨门前,只见从寨墙上放下来一个吊篮。“进山的规矩,想必二位都明白吧。”那箭手居高临下说道。
武松二人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也不多言,解下了刀剑,放于吊篮中。待吊篮拉起,寨门才缓缓打开,二人进了山寨。
沿着山路上行,每隔数百步又筑有一道寨门,皆是依山势而立,层层设卡,道道险关。
待出约二里地,山腰之上霍然开朗,十余间竹舍茅屋依山而建,当中一座大殿显得格外扎眼。
柳如烟一看便知,此殿原本应是一座道观,只是如今成了这山大王的正堂,没了香火,却在殿门外两侧摆满了十八般兵器。
进得殿来,只见殿内两侧,两列刀斧手肃然而立。当中一把虎皮交椅,虎头垂地,威风凛凛。椅中半坐半躺着一个虬髯大汉,正眯着眼瞅着入殿之人。
待二人走近,虬髯大汉半躺的身子突然撑了起来。他知道来者之中有名女子,但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绝色的小娘子。
“这位便是我家大王,人称金刀太岁李善,李大当家。”那名箭手单手一引道。
“奴家乃是豹林谷柳如烟,携师兄武松见过李大当家的。”柳如烟抱拳施礼道。
“小娘子有礼了。”李善坐直了身子,双眼不住在柳如烟身上游动着。
突然,他觉得似乎有道火辣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眼神一晃才发现,原来是那个戴着斗笠的大汉正怒目而视。
李善心里不禁打了个激灵,却又觉得有些莫名:这是在自己的山寨中,自己怕个甚。
“小娘子,你这位师兄是”李善还是避开了武松的眼神,眯着眼问道。
“哦,我师兄自小失语,失礼之处还请李大当家的见谅。”柳如烟回道。
“原来是哑巴啊,不搭紧,不搭紧。”李善道,“有何事,小娘子说来便是。来人,给二位赐座。”
李善笑眯眯地看着柳如烟,心里已是乐开了花。
原本,听闻山下有二人求见,李善本没打算理会。但一则,这半月以来,金兵一直缩在县城里,宋军更是影子都见不到,山寨一直没开过张。二则,听闻来人只有两个,还说有套富贵相送。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见见也罢。
没想到,来人之中居然有位如此美貌的小娘子,这又送富贵,又送佳人的勾当莫非是天眷于我?
李善心里想着美事,脸上也堆着笑,眼神更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柳如烟。
“小娘子说有富贵相送,不知这富贵在何处?又如何取法?”李善问道。
“这富贵自然是有,还是天大的富贵,就是不知李大当家的敢不敢取?”柳如烟微微一笑。
“哈哈哈,小娘子怕是不知,这方圆几十里,管他是金人还是宋军,我李善皆不放在眼里。”李善道,“但有富贵,我自当取之。”
“哦,李大当家果然是名不虚传。那奴家不妨如实相告。”柳如烟道,“数日之后,会有一支金兵路经此地,军中有一人,若能救出此人,可得黄金千两。”
“有这等好事?”李善面露狐疑之色。
“绝无半点虚言。”
李善还是有些不信,“要救的究竟是何人?”
柳如烟扫了一眼殿内四周道:“此事事关重大,知道详情的人越少越好。”
李善眼角微微一动,犹豫了片刻。他又看了看一直一言不发,却始终盯着自己的武松。
“不妨事,这殿内之人皆是我的心腹弟兄,小娘子直言便是。”李善虽然好色,但也心机颇深,在未知虚实的之下,他显然不敢托大。
柳如烟嘴角一弯,“也罢,既然如此,那李大当家就听好了。这要救之人,乃是当今官家。”
“官家”二字一出口,李善的眼角一动。他愣了足足有好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小娘子,你莫非是来消遣本王的?”李善道,“开下如此玩笑,你就不怕本王恼了。”
“奴家像是在说笑吗?”柳如烟面色不改,“你若无胆,又何必自称什么山大王。”
李善的笑容戛然而止,眼角又不停地抽了几下。“小娘子,你所言真不是玩笑?”
“敢问李大当家的,若是奴家说笑,又是所为何来?”柳如烟道,“难不成真是为了专程来消遣大王?”
“可当今官家为何会到此地,又如何落入金人手中的?”李善犹有疑惑。
也难怪,汴京城破虽然已过三月有余,官家被金人所掳也过去了两月。但战火连天,政令不通,消息混乱,李善不知官家之事也不算奇怪。
不过,待柳如烟将国难之事一一相告之后,李善突然又大笑起来,比之方才笑得更加放肆。
“哈哈哈好,甚好。”李善道,“真是苍天有眼,这昏君父子应有此报!好得很!”
这下轮到柳如烟惊诧了。
“来人,将这二人给我绑了!”正当柳如烟纳闷之际,李善突然发难了。
可李善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道身影划过,转眼间,武松已飞身而至,快得匪夷所思。
李善也不愧是一山之主,他本能地操起身边的那把金背砍山刀,对着武松就是一招“横扫千军”。
可惜,刀只挥到一半,李善只觉得手腕一麻,武松不知何时已扣住了自己的脉门,只是顺势一拧,李善的刀就脱手落下。
待他再反应过来,那把大刀已经握在了武松手里,横在了自己的脖颈边。
而在另一边,柳如烟也是出手如电,一招就夺下那名箭手刚刚出鞘的佩刀。接着以刀为剑,一口气挑落三名喽啰手中兵刃,一时无人再敢上前。
“要活命,就让你的人先退下。”柳如烟立在殿中,以刀指着惊恐万状的喽啰,一脸淡定。
李善万万没想到,这二人身手如此了得,只是电光石火之间,自己就被制住,动弹不得。
“尔等先退下!”李善此刻反倒镇定下来,因为他知道,若是二人有心杀自己,怕是早已没命了。
箭手带着殿内的喽啰退到了门边,他也知道,这二人武功之高,实在是闻所未闻,自己这些人留在殿内也救不了大当家的。
“二位究竟所为何来?”李喜又眯起了双眼问道。
“不是和你说了吗,救人。”柳如烟有些没好气道,“你不答应也就罢了,却为何偏要动手。当真是不识好歹。”
“哼!只怪我技不如人,要杀便杀,不必多言。”李善倒也不服软,“想让我救那昏君,那是万万不能。”
“李大当家的莫非认得官家?”柳如烟没想杀他,但也没想明白,这李善为何对官家恨得如此咬牙切齿。
“我区区一介草民,哪会认得什么官家。”李善道。
“那你何故如此?”柳如烟这下更纳闷儿了。
“何故如此?哈哈哈。”李善又笑了,“河东各州的百姓有几人认得官家?可又有几人不恨他入骨?又有几人没有亲人因他丧命?”
柳如烟似乎明白了,这李善怒从何来。
“我等河东百姓也曾视他为万民之主,可他又何曾视我等为民?”李善道,“他只不过大笔一挥,就割地割城,将我等送与金人为奴。太原之战,苦守二百余日,以至易子而食,官家又在何处?还有文水、西都谷、祁县、太谷、盂县,万千百姓惨遭金人屠戮,官家又在何处?”
“弃民不顾,视民如草芥之人,有何脸面称官家!”李善越说越怒火难抑,昂首而言,甚至忘了脖子上还架着一口大刀。
好在武松手疾眼快,将刀撤开,才避免误伤了他。
“说的倒也没错。”武松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他索性将刀一扔,拍了拍李善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