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元庆很少连出三枪。
在他成年之后,即使是其父罗松与之对练,也很难挺过三个回合。而当年连胜代州守将于敬帐下三名副将时,他最多也只是连出了两枪。
往往兵刃相碰之时,便是罗元庆寻枪而进,破敌之时。
不过,今日和韩岳蓉交手,罗元庆不得不连出三枪。因为他发现,韩岳蓉的剑法异常轻灵,往往一触即化,根本找不到借力的时机。
或者说,时机并非没有,只是稍纵即逝,很难把握。
罗家枪法的精髓是在于后发制人,于对手的招式中借力打力,以破敌之兵刃,求破敌之结果。
可是面对韩岳蓉,罗元庆已经试过无数手法,却很难“粘”住她的长剑,也就无法借力“滑”出诸般变化。
所以,罗元庆决定三枪连出,分上中下三路,势要寻出韩岳蓉的破绽。
说是三枪连出,其实上下两枪皆是虚招,只不过,这虚招的分寸皆在罗元庆的掌控之中。看似是虚招,一旦韩岳蓉出剑招架,罗元庆便会寻剑而进。而且他自信,在自己三枪连发之下,韩岳蓉的剑法再轻灵,只要招式连接中稍有差池,他便可捕捉到机会。
见对方枪势陡然变急,挽起的枪花如练而至,韩岳蓉也不敢怠慢。
她一边挽剑急退,一边紧紧盯住了罗元庆持枪的右手--只要他的右手手肘没有伸直,其枪法的招式便存在变招的可能。
罗元庆已经连出了上下两枪,可他右手手肘一直保持着一定的屈度,枪势看似已覆水难收,实则却暗流涌动。
而韩岳蓉的剑也始终如拂浪一般,像一片柳叶在风中摇摆,总是能绕开枪刃,随着罗元庆的枪杆起舞。
长枪和剑上下翻飞,宛如游龙戏凤,却是凤的舞姿更加曼妙。
转眼之间,两枪已过,罗元庆却依然没有找到进枪的真正机会。
他当即心下一横,枪头突然回旋,同时拧腰侧步,长枪在他手中急转了一圈,又朝韩岳蓉分心刺来。
枪刃破风之声陡起,连枪花也消失了。寒光夺目,枪如离弦飞箭。
这一枪,罗元庆居然在瞬间就完成了换手,变成了右手在前,左手在后,但枪势却反而更疾更猛。
这突然的变化也令韩岳荣一惊,她连忙手腕向下一立,以一招“无心插柳”横剑相迎。
剑刃和枪刃相碰,枪势之猛,令韩岳蓉手腕一震,长剑不禁脱手而落。
枪尖贴着韩岳蓉的眼前划过,额头飞起的几缕青丝被枪风裹挟着,随风而去。
校场内爆发出一阵惊呼。
但惊叫声刚落,罗元庆的长枪也脱手飞出。
他不得不弃枪,因为韩岳蓉的长剑已削向他的右手。
原来,在电光石火之间,韩岳蓉明知自己这横剑一挡无法卸掉对方枪劲,索性主动弃剑,但剑尚未落地,她便又用左手接住,然后顺势而进,削向了罗元庆的持枪之手。
“承让了,罗统领。”韩岳蓉见罗元庆已长枪落地,便也收剑而立,拱手道。
“娘子身手如此了得,小人甘拜下风。”罗元庆也连忙拱手还礼道。
罗元庆知道,自己虽然破掉了对方的长剑,甚至险些刺中对手,但还是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
对于韩岳蓉先弃剑,却又换手拾剑这一招,他自认也是大开眼界。
以往,他很少有与江湖人物交过手。只是听父亲说过,江湖人物多以短刃为兵器,尤善单打独斗,招式变化多端。
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
罗元庆原本对自己的枪法颇为自负,自十六岁枪法得成之后,他也的确没有遇到过对手。不过,今日一战,他也终于明白,天下之大,能人高手之多,绝非区区代州一地可比。
“哈哈哈,二位此战可谓各有千秋。”此时,武松也走到了场中央,“韩掌门的剑法自不必多言,而罗统领的枪法之妙,即使在中原武林也足以开宗立派了。”
“惭愧、惭愧。”罗元庆面露愧色道,“是小人学艺不精,难堪重任。”
“罗统领这是哪里话。”此时,柳如烟也已经走了过来,“莫非你是觉得败在一女子之手,有失颜面不成?”
“岂敢,岂敢。”罗元庆连忙回道,“韩娘子的剑法小人是真心拜服,绝无轻视之意。”
“罗统领你也不必过于介怀。”武松道,“你可知道,韩掌门的越女剑成名已久,不是我夸口,若论单打独斗,就算金国大将中怕也没几人是她对手。”
武松如此一说,韩岳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武大哥真是折煞奴家了。”韩岳蓉道,“其实罗统领的枪法颇有独到之处,奴家方才只是侥幸取胜而己。若真要是上阵杀敌,罗统领当胜奴家甚多。”
“好啦,好啦。二位都不用谦虚了。”此时,亥言开口了,“长枪对宝剑,英雄对美人,端是棋逢对手,相映成辉,我等观战之人甚是满意。以小僧之见,不如弄些酒菜,我等再把酒叙谈如何?”
武松抬头一看,也确实快到夕食之时。于是便道:“那就请王青兄弟安排一下吧,我等边吃边叙。”
接着,武松又朝罗元庆道:“罗统领也一起吧,于枪法上,我还有些不解之处要向你讨教一二。”
见武松发了话,王青自然连忙应下,下去张罗酒菜去了。而罗元庆也随众人一起,朝县衙而去。
去往县衙的路上,柳如烟有意拉着韩岳蓉走在了后面。见武松等人一路说笑着走出十余步之外,柳如烟这才低声问道:“姐姐今日主动请战,应该不只是为了切磋武艺吧?”
闻听此言,韩岳蓉微微一笑,“你家武大哥想要试试那罗统领的武功,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责无旁贷。不过,今日和罗统领交手,奴家也的确是另有打算。只是”
“姐姐若是有隐情不便相告,奴家不问便是,只是奴家以为,你我既已姐妹相称,你若有甚难处,我自当相助才是。”柳如烟道。
“好妹子,不是我不愿相告,只是此事说来话长。”韩岳蓉接着,“况且,此事事关我越女剑的一桩旧案,在无真凭实据之前,奴家也不好妄下定论。”
“可是因为他那杆长枪的缘故?”柳如烟又问道。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韩岳蓉道,“妹妹猜得不错,正是他手中长枪,而且就在于他枪刃带钩。”
柳如烟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问道:“对了,你我相识一场,奴家也一直未曾请教过姐姐的师承”
“这有何妨,奴家先师姓谢,讳名云娘。”韩岳蓉回道。
“不是姓叶吗?”柳如烟又问道。
“叶?奴家的师公姓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