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哲最终还是没见姜望。
但他让下人将一枚令牌交给与了姜望,有了这枚令牌,太原府所辖的河东各州县均可畅通无阻。
这其实是多此一举,姜望已手握完颜宗汗的令牌了,这一路之上又有何人敢阻。
但这也是一种姿态。
完颜宗哲还让下人给了姜望五十两黄金,作为犒赏。
姜望心里暗乐,自己大闹了官驿,非但没事,还得了五十两黄金。看来,打着完颜宗汗的旗号果然非同一般。
姜望回到官驿之后,连忙写了一封信,将太原府所遇诸事飞报与完颜宗汗。
然后,他传令各营,明日辰时开拔,不得有误。
戴月楼的酒确实不错,不过武松喝得还算节制,因为他知道晚上还有行动。
趁着喝酒的机会,亥言又向店小二打听了一番有关净因寺之事。
一说起净因寺,小二也是赞不绝口。
在他口中,这净因寺俨然就是城中百姓精神寄托,平日里不仅香火旺盛,而且寺中僧人也乐善好施,时常救济百姓。今年初春大旱时,净因寺还做了七天的法事,为百姓祀福求雨。
此外,亥言从小二口中还得知,这一年多来,净因寺不仅扩建了不少,连寺中僧人也似乎多了很多。
还有就是,净因寺原先的方丈于半年前圆寂了,现今这位方丈是金人特意从五台山请来的。据说是位得道的高僧,法号尘空。
眼看天色已晚,武松三人先回了一趟客栈。
亥言抽空去官驿晃了一圈,发现官驿内的金兵已在收拾行李了,看样子是准备次日开拔了。趁着夜色,亥言又在官驿里仔细打探了一番,他想找出那个领军之人,以便日后行事方便。
姜望并不难寻,身为骁南卫指挥使,他自然是独占一间正房。
亥言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在擦枪的将官,而且除了他手中之枪正是短钩之外,还有一个令亥言大吃一惊的特征。
说是特征,其实应该是缺陷:此人的右耳缺了一半。
亥言立时想到,韩岳蓉曾经说过,当年她师父谢云娘曾经刺伤过袭击自己的那两名蒙面人,其中一人中剑的部位正是右耳。
枪对上了,右耳也对上了,这显然不是巧合。换而言之,眼前正在擦枪之人,很可能就是当年偷袭谢云娘之人。
亥言既惊又喜,连忙奔回了客栈。
听到这个消息,武松和柳如烟也吃了一惊。他们也没想到,一直在苦寻之人突然就出现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经过简单的商议之后,三人决定今夜依然去净因寺一探究竟,但无论结果如何。明日都要跟随白虎营出城,在路上寻机下手,拿下这个缺了半边右耳之人。
转眼已近子时,三人换好夜行衣之后,便离了客栈直奔净因寺而去。
按照柳如烟的指引,三人从寺院后墙飞入,然后一路朝东南角的小院摸去。
整座寺院已经一片寂静,只有东南角的那座藏经楼里泛出点点亮光,在黑夜里格外亮眼。
远远看见有灯火闪烁,武松低声嘀咕了一句:“看来我等来得不是时候。”
“也未必,或许我等来得正是时候。”柳如烟悄声回了一句。
武松立时明白了柳如烟之意:是啊,夜已如此深了,这小楼里还有灯火,足见此处果然是有古怪。
“有灯必有人。”武松又悄悄道,“一会儿若要出手,可犹豫不得,不然惊动了寺中僧人可就不妙了。”
“莫急。”亥言突然道,“师兄先别急着动手,待我先去探探虚实再说,此地毕竟是金人地盘,能不动手就先别动手。”
武松心想也对,以亥言的驭风之力,想不被人发现,就连自己也发现不了。
武松刚点了点头,亥言就纵身飞了出去,像一只轻灵的飞鸟,却完全悄无声息。
“奴家若是有小和尚这般的轻功,定会潜入宫去,宰了那康王。”柳如烟看着亥言飞走,不禁赞道。
藏经楼里果然有人。
一人是净因寺方丈尘空,另一人正是完颜宗哲。
亥言虽然并不认得二人,但完颜宗哲腰间扎的是玉带,这是二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而在这太原府城中,唯一够资格配玉带也只能是主政之将了。
亥言伏在楼檐上,探身向下望去,正好看到二人正走上了顶楼。顶楼的四面墙上排满了格架,架子上则是一个个的木匣,像是藏经书之用。
不过,亥言觉得这些木匣有些古怪,比寻常盛放经书的木厘要大了不少。
正当亥言还在琢磨这些木匣时,那老和尚将烛火放好,然后从格架上取下了一个木匣,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这一开不打紧,立时吓了亥言一跳。
原来,木匣里放的根本不是什么经书,而是一锭锭摆放整齐的金子。
接着,老和尚又陆续打开了几个木匣,让完颜宗哲一一验看,木匣之内不是金锭,便是珠宝玉器。
末了,老和尚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完颜宗哲。然后低声道:“大王,楼中所藏之物均已录在此册之中,共计黄金五万四千两,珠宝玉器三百六十三件。”
老和尚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得只有和他肩并肩的完颜宗哲能听到。但亥言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个数字又把亥言吓了一跳。
要知道,当年宋辽定下《澶渊之盟》,宋朝每年支付给辽国的岁币是三十万两白银,折合黄金也就是三万两。而这楼中所藏的黄金就居然有五万余两,还不包括那些珠宝玉器。
这座寺院简直就是富可敌国。
这寺院之中为何有如此多的金子?这些金子又是从何而来?这二人又会将金子用于何处?
亥言脑袋里顿时冒出了无数疑问。
此时,楼中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若是将那些珠宝玉器折算在一起,会有多少?”完颜宗哲问道。
“嗯”老和尚捻着胡子思索了片刻,“怕是有八九万两。”
完颜宗哲点了点头,又沉思了片刻,“日常守卫没有松懈吧?人手可还足够?”
“遵大王之命,贫僧采用的是明松暗紧之法。”老和尚低头道,“平日里,只在院门处设有四名武僧值守,皆是由令尊的弟子轮换,一日三班。西边的两排僧房中则还住有二百僧人,也皆是精锐士卒所扮,一旦藏经楼有事,便可即刻驰援。”
“这小院和藏经楼的钥匙呢?”完颜宗哲又问道,“可保管妥当?”
“请大王放心,这钥匙贫僧从不离身,就连睡觉也藏于怀中,绝无闪失。”老和尚回道。
“嗯。”完颜宗哲点了点头,“这几日尤其要多加小心,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贫僧明白。”老和尚重重地点了一个头,然后又偷偷地瞄了完颜宗哲一眼。
“敢问大王,是准备起事了吗?”老和尚又将声音降低了些。
“嗯。我派去西夏之人已经去了一月有余了,四日前已接到飞鸽回报,按日子算,年前便可返回了。”完颜宗哲道,“最快,正月之时,便是我等起兵之日。”
“看大王如此踌躇满志,莫非是已成竹在胸了?”老和尚又问道。
“具体详情只有等人回来了方可知晓。”完颜宗哲道,“不过,只要这些金银不出问题,借兵之事便无大碍。况且,我许他河东半壁,他何乐而不为。”
“大王深谋远虑,自然是非贫僧所及。”老和尚道,“贫僧只是听说,代州附近最近出了一伙山匪,连夺了两座县城,兵锋正盛,大王怕是要有所提防才是。”
“此事我自然知道。不过只是一股山匪而已,不下必过于担心。”完颜宗哲道,“待我大军一到,这群乌合之众又能如何?”
“大王说的是,不过”老婆和尚欲言又止。
见老和尚吐吐吞吞的样子,完颜宗哲道:“有什么直管明言便是,你已跟随本王多年,莫非不知本王的脾气?”
“是。”老和尚把头又压低了些,“不瞒大王,贫僧查看过舆图,那伙山匪所据之地正好背靠五台群山,贫僧以为,大王若是放任其不理,他日若是我军需要借助五台山回旋之时,怕会是个麻烦。”
闻听此言,完颜宗哲也是眉头一皱。
“你果真以为这伙山匪能成气候吗?”完颜宗哲问道。
“大王,你想想看,代州本有二千余人马,据报已折损了十之七八。而永乐县和五台县也有数百人马据守,可皆是一夜之间就被破了城。可见这伙山匪绝不可小觑啊。单以此等战绩而言,怕是比正规的宋军还强出不少。”
“哦。那依你之见呢?”完颜宗哲道。
“贫僧以为,不如先礼后兵。”老和尚道。
“先礼后兵,这是何意?”完颜宗哲有些不解。
“大王可以先差人去会会这伙山匪,探探他们的虚实。”老和尚道,“看看其究竟所求为何?再作决断”
亥言一边听着,一边心里道,这回可是越来越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