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终究没有去找光头,只因为光头夫人和少帅在某些事情、某些方面还没有达成共识。
尤其是兵谏的另一组织者杨将军,此人根本不相信光头会停止内战,懒得参与此次和谈。
这位刀客出身的老行伍,坚决认为与其谈来谈去浪费时间,还不如宰了光头换个委员长。
不换脑袋就换人,
也算个办法。
左重站在西京招待所会议室的大门外听了一会,看了看时间,不动声色的去了一趟厕所。
回来后,他轻轻敲响会议室的大门走了进去,在光头夫人身侧说了两句,对方诧异抬头。
左重肯定的点了点头,又跟少帅和地下党代表对视一眼,抬脚走了出去继续在外面等候。
屋内。
看着他离开,光头夫人思考了一会,脸上忽然露出笑容,抽出手帕擦擦眼角对少帅说道。
“多谢少帅你手下留情,保全了委员长的性命,我想去新城大楼看一看,不知道是否可以。”
少帅没想到新城大楼被对方知道了,沉吟片刻保证即使和谈失败了,亦不影响二人见面。
拿这种事要挟他人,那是流氓行径,就算谈出结果,某人也不会服气,那就本末倒置了。
联合抗日不是要分个高下或谁输谁赢,追求的是果党、地下党和所有爱国人士团结一致。
随后,他正式提出了地下党的主张,共有几条要求,都是基于目前各种矛盾的解决方案。
少帅阐述了提出这些条件的理由,同时说明了如果果党能接受并保证施行上述各项条件。
自己将亲自陪同某人返回金陵城,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赤忱的爱国之心,毫无利己想法。
不过,
分歧依然存在。
光头夫人的意思是条件暂且不提,长安先放人,等光头回到金陵再按步骤完成这些要求。
原因是光头身体不好,加之金陵的时局微妙,何部长等人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兵变清君侧。
理由很充分,但是少帅完全不相信光头的人品,表明唯有完成要求才能放人,否则免谈。
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毕竟那位领袖过河拆桥、两面三刀、说话不算话之事干的太多了。
双方谈到22日深夜,
仍然没有结果。
本就是急性子的少帅再也忍耐不住拂袖而去,临走前让部下“护送”光头夫人去趟新城大楼。
地下党代表没有说什么,他也要回去与西北的党组织联络,汇报今天的三方谈判情况。
只是在出门时,他看了一眼肃立在门口的左重,心里对这个果党大特务头子提高了警惕。
人的名,树的影。
特务处的名字,他不止一次听说过,甚至比光头更清楚这个情报机关曾经执行过的任务。
跟特工总部那帮文人、党棍不一样,特务处人员非常专业,攻击性非常强,极具战斗力。
北平、金陵、沪上、宁波、德国、伪满、东京,各方势力都没能在他们的手里占到便宜。
值得关注的是,这些任务都是由自己眼前的年轻人指挥,足以说明对方是一个危险人物。
今天第一次打交道,此人就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和少帅露了一手,看来是来者不善哪。
有能力,
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这便是地下党代表对左重的初步印象,且对方此时来长安,想必是某人最为宠信的心腹。
此人从民国二十一年起,仅仅四年的时间,便由一介白衣积功升至特务处的上校副处长。
所以如此愚忠可以理解,只可惜没有意识到小忠和大忠的区别,成为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等走出西京招待所,地下党代表婉转的提醒了少帅一句,建议派人监视左重的一举一动。
少帅很是烦闷,漫不经心的应了下来,地下党代表不好多说,暗暗叹了口气便告辞离开。
一个小时后。
光头夫人换上一件新旗袍,在左重和东北军武装人员的陪同下,坐上汽车前往新城大楼。
路上,所有人一言不发,气氛显得有些凝重,黝黑的街道深处不时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
而且离目的地越近,这种声音就越发的密集,甚至到了每隔几百米就有一个哨卡的地步。
左重默默记忆着这些人的武器配备、人数、防御措施等情况,以便更好回答光头的询问。
救人是不可能救人的,为了全民族的未来,只能委屈委员长阁下在此地多待一段时间了。
他这么做都是替对方考虑,终其光头一生,做过的最明智的抉择就是联合抗日这一件事。
“嘎吱~”
没过多久,汽车终于停在了新城大楼的楼下,左重一马当先跳下车为光头夫人打开车门。
光头夫人面色激动,脚步匆匆走进楼内,在一个低级军官的带领下走向一楼的某个位置。
结果刚走两步,一间屋子里传来时而痛苦,时而怒吼,时而幽怨的惨叫,吓了众人一跳。
就在左重以为自己又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时,一句熟悉的江山脏话让他顿时愣在了原地。
“逼噶纱,叛徒,逆贼。”
“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领袖,学生先走一步。”
咚咚咚~
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在用力撞墙,几个看守连忙打开门冲了进去,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左重眨了眨眼,里面那人语气怎么那么像便宜老师呢,可嗓音为何如此沙哑,奇哉怪也。
还没等他想明白,被打之人又开始咒骂少帅、杨将军,还自称国民政府统计调查局局长。
这下他确定了,自己最敬爱的恩师没死,只是被扣押了而已,想到这左重发出一声怒吼。
“恩师,我的恩师啊!”
他一个箭步进入房内,只见在金陵城呼风唤雨的戴春峰躺在水泥地上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老师爱的深沉啊,左重推开人群将戴春峰扶了起来。
“老师,我是慎终,学生从金陵来长安救您了,您一定要坚持住,来人,还不快去请医生。
戴局长跟少帅是旧识,现在只是政见不同,要是戴局长出了事,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打人的士兵犯了难,犹豫了片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大人物的事情他们可掺和不起。
其中一人反应过来,连忙跑出去喊人来帮忙,是不是真着急不好说,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慎...慎终,你来了。”
那边戴春峰努力睁开肿胀的双眼,当看到一脸悲痛的左重,泪水从眼角滑落,口中嘱咐。
“你快...快去救委员长,不必管我,如今能走一个是一个,能够为党国献身是戴某的光荣。
一定要将领袖安全带走,国家可以没有我,但万万不能没有领袖,以后局里就交给你了。”
老戴犹如杜鹃啼血,话语之中满是忠诚,让人心酸不已,显然在拍马屁这方面已臻化境。
姜还是老的辣,
老师就是老师。
左重尽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心说这几句要是被光头听到,说不定就不安排老师你撞山了。
他一边憋笑,一边把戴春峰托到凳子上,沉痛解释道:“老师不用担心,我是跟夫人来的。
少帅接受了金陵方面的和谈请求,下午夫人还会见了地下党的代表,并进行了三方磋商。
他们提出了一系列要求,只要委员长同意联合抗日,我们用不了几天就能安全回到金陵。”
“甚么,和谈!”
稍稍缓过来的戴春峰眯着熊猫眼,恶狠狠的骂道:“忘恩负义之辈也好意思跟委员长提条件。
此人难道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吗,若非领袖,几年前东北失土的时候,张就该以死谢罪。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的,少帅、姓杨的,地下党都跑不了,戴某必报此仇,哎哟~~。”
他狠话没放完就扯到了脸部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其立刻捂着腮帮子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论无耻?
那谁能比得过委员长啊。
左重悄悄吐槽了一句,转头看了看门口方向,小声透露:“老师,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何部长知道长安事变后,组织了一批军中败类,搞了个狗屁白衣誓师,竟然要强攻长安。
要不是学生见势不妙,安排情报人员监视金陵驻军和某些人,只怕党国、天下就姓何了。
为了保住您与委员长以及其他长官的性命,跟叛军和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您息怒。”
姓何的要做曹操,
好大的胆子!
戴春峰听到这个消息嘴里骂骂咧咧,似乎恨不得马上飞回金陵当面揭穿对方的狼子野心。
而不远处的东厢房里,此时也有一个人陷入了愤怒,某个光头咬牙切齿,自言自语说道。
“何敬之啊何敬之,你太让人失望了,我屡次提拔重用你,你不思感恩却想要置我于死地。
多亏慎终果断处置,成功控制住了金陵,要不然你就得逞了,可见,天命是在我这边地。”
说完,他阴沉的脸上闪出一丝不屑,随即略过了这件事情,根本没有把何部长放在眼里。
他确信只要他平安回来,对方会第一个扑倒在自己的脚下祈求原谅,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狗永远是狗,
变不了人。
对面的光头夫人听到丈夫这么说点了点头,确实多亏了左重的当机立断,否则不堪设想。
想到这,她建议尽快答应叛军的要求,一切等兵变过去再说,接着压低声音悄悄的劝道。
“达令,国不可一日无君,何的行为只是疥癣之患,我就怕会有更多人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好地,事情我晓得了,具体的你去同他们谈,我要休息。”光头冷哼一声,眼中闪过厉芒。
有种处置方式叫秋后算账,
他,有的是耐心。
/71/71830/2708417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