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伦铁诺公国炼金元历二五六年,水之月……
伸手不见五指的封闭空间内。被困其中已数年之久的恶魔之王,久经长眠后再次睁开了青之双眼,意识苏醒。
可是,睁眼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眼前的还是沉睡时候所面对的无尽黑暗。
在这个空间,洋溢着浓郁的不可被任何人利用的魔力粒子,其密度高得可以像海水一样托起沉没其中的重物,浓郁得让身困于此的罪人不得动弹,让人畏惧得赤身颤抖。而这个恶魔,仿佛正沉没于这样的魔力深海中,承受封印之苦。
这段耻辱般的封印日子,于今天彻底告终。
即使是茫茫的魔力深海,如地狱般黑暗的阴森海域,又怎能轻易困住魔君——佛雷德呢?
况且还是在这个恰巧的时机,魔君获得新力量的契机。
这股恶魔的力量,着实与佛雷德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魔君认为是这股力量唤醒了被封印的自己。
神秘之力源于范伦铁诺王国中最伟大的英雄,曾为解放王国苦难而献出生命的「开拓者」。
不仅如此,佛雷德甚至还从力量中继承了这个英雄的部分记忆。
“艾尔方斯卿,这段记忆是?原来如此!真正的强者,都会经历这般修罗苦难。真正伟大之人,都会铭记这段被扭曲的历史!
艾尔方斯卿,你的记忆、你的抱负、你的仇恨,已经通过这秘传之力传达于本君了!”
佛雷德脸上尽是理解透彻的释然与微笑。
艾尔方斯对王国的怨恨、对王族的怨恨,对暴君统治者的怨恨,佛雷德感同身受。
“艾尔方斯卿,你的决心,如本君如出一辙。你也是在众多历史名人中,最让我值得敬佩的英雄。你的抱负,就让本君帮你完成吧!”
其实不仅如此,还有一种比以上程度更为强烈的怨怒,这完全是出于艾尔方斯个人的情感,只因那是对普莉西亚的纯粹而深刻的怨怒。
深海爆发,浪潮不安,魔力粒子在颤抖、受震慑。
幽蓝的火炎在魔君的掌中燃烧,从摇曳直至凝结,成为一副以冥炎淬炼出的寒冰之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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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间断发作的头痛症状困扰着凯雷瑟?歌罗利亚。
神经被痛楚拉扯起来的一瞬间,思维回路被强行截断,眼前出现一片雪花般的模糊,并且就在这样的幻觉之中,若隐若现一个浮空的漆黑印记。
根据回忆,那是一个类似于时钟面的图案,更令他惊异的是这个图案并非静止,而是缓缓地、像真正的时钟一样活动着。
里面的两根指针,却往逆时针方向不停转动。
时间持续了不过数秒。当他回过神来时候,发觉一切如常。头痛顷刻袭来,又瞬间消失。
在发作次数越发频繁的最近,凯雷瑟不禁思考:这到底深蕴着什么样的含义呢?
他一度怀疑,这个印记就是传说中的「纹徽」。
甚至是与时间的力量存在紧密关联的纹徽。
若是如此,那么这个纹徽是在呼唤着自己吗?
时钟的寓意,根据常理,应该有催促、警告之意。
凯雷瑟?歌罗利亚是银翼骑士团的其中一员,因战绩赫赫而身居「将军」一职,「北伐一战」中幸存的六名圣骑士之一,且深受团内其他骑士的爱戴与崇拜。
事实上他已经是一名纹徽持有者,肩上的深紫纹徽「耀之千鸟」正是他实力的最佳证明。
于是这次又有另外一个纹徽正呼唤着凯雷瑟这件不可思议之事,让其百思不得其解。
同时他也非常崇拜被尊称为「白银之开拓者」的艾尔方斯,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凯雷瑟加入了银翼骑士团。
自从自己也有了纹徽,感觉自己的步伐又再一次靠近艾尔方斯了。
想到这里,凯雷瑟终于下定决心,到骑士团总部的内设图书室查找有关这个印记的详细线索。
他先从有关「纹徽」这个方面的书籍着手。
银翼骑士团,前身名唤为「白银骑士团」,现今则是以黑色团服、银色单羽为其标志,为对抗恶魔、保护平民、守卫平民所生活的地方而专门成立的非隶属于任何皇室贵族的骑士团。
其总部设立在一架庞大的飞空艇之上,作为并常年远离地面在空中悬浮。
那是一架集结着公国内最先进的魔导科学技术的大型飞行交通工具,以风能为辅、魔晶石提供的魔能为主要动力源,并经由多位技术人士驾驶掌舵。
骑士团的内设图书室是专门提供给银翼骑士进行查阅与任务相关资料的场所。
总藏书量虽不可与范伦铁诺图书室媲美,可就仅魔法、历史的相关书籍来说,其量绝对远超大陆内任何一处藏书的地方。
凯雷瑟就是希望能够再此寻求到有关「时之印记」的线索。
不顾疲劳与精力的过度消耗,他在堆沓的图书中间翻阅了大半天。对于一个常年身在战场的将军来说,从书中查找线索——
光是从目录中查找关键词这样的活儿简直是一件苦差。
实力高强的将军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抱怨,原来还有比魔物更加难缠的敌人。
他随手找来一本记载着有关「圣石」的古书。
以前他就听闻团内其他研究历史的学者说过,纹徽与圣石似乎有那么一丝关联。
在范伦铁诺,古语有云:命运的邂逅总在冥冥之中。
当凯雷瑟翻到有关「大圣石」那一页时,一种剧痛欲裂的感觉袭上大脑。
这次来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模糊的幻觉中呈现的时之印记越发清晰,持续时间也更加地短暂。这是否意味着,方向正确、线索已经有眉目了呢?
大圣石,当今范伦铁诺和平时代的象征之物,经艾尔方斯在王都的最终一战后,才被世人挖掘发现的神圣之石。
如今大圣石被放置在圣都格兰西斯的王国遗迹博物馆中。
恰巧,两天过后,银翼的飞空艇也要在圣都逗留一段时间。
圣都格兰西斯是一座满载历史故事并身负历史伤痕的城郡。
几百年前它曾作为王国的王都,王国内最为繁荣的地方。
如今则作为一座铭记王国伤痕的悠久古城,以战争的伤痕警示着世人。
窗外的黄昏晚霞照到泛黄的纸张上,难得的第一天假期就这样过去了。
凯雷瑟心知不可错失这个如此良机,遂决定前往格兰西斯进行下一步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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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都保留着不及以前王国时期一半的繁荣风貌,甚至可以说是比以前安静得多。
营造这股安静气氛的不是其他,正是充斥周围、并深入人心的神圣庄严之色。
初到圣都者不必专门去深入了解,便可以透过矗立在此的建筑楼房特色感受其浓厚肃穆之一二。
尽管那只是肤浅的皮毛,也足以让凯雷瑟这样的初次探访者对圣都格兰西斯膜拜有加了。
怀着旅游之心的健壮青年,以一个普通旅客的身份闲逛大街,身心放松,惬意之极。
游玩半天过后,他收拾心情,根据游览大街时打听到的路线,前往王国遗迹博物馆。
博物馆的前身就是范伦铁诺王国的王宫。
如今已被当作古代遗迹完好保存下来,人们并在外层建立了一座展览馆。
一方面作为新增的一处旅游名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地保存古迹。
放置大圣石的场所位于展览馆最里端、藏于王宫内部的「尘封之间」。
没错,略闻范伦铁诺历史的人大概都知晓,这个尘封之间就是曾经艾尔方斯决战最后一代国王范雷克索的命运之地,旧称是「范伦铁诺祭祀之地」。
值得注意的是,此间意义重大,隐蕴深刻,在唯一出口前一直有公国骑士严密把守,外人不得随意进出。
而佩有公国勋章、且在骑士公会里拥有一定发言权的凯雷瑟,则可以行使一次特权进入里间,带着自己的私人疑问一探究竟。
得到看守者允许后,凯雷瑟首次踏入这命运之场所。
里间的极端残貌让来访者惊讶之极。
所能看见的六面墙壁、天花板、以及地板,尽是不可数的剑痕、爪痕,还有一种用特殊风魔法制造出来的弧形刃痕。
曾经摆放于此的祭祀用具甚至是活人祭品。
时至今日,早已化为回旋空气中的尘埃,化为腐朽的历史。只因实物消尽,虚物犹存,萦绕百年的血戾之气仍未消除,正如从王国灭亡起就开始积聚的怨恨一般,无法抹去。
凯雷瑟首先注意到的则是布满间内可见之处的三种利器刮痕。
这种与历史书籍上描述不符的违和感,让他心生诧异。
“艾尔方斯卿和范雷克索国王的最终决战……当时的祭祀之地除两人之外,还有第三者?”
凯雷瑟正惊异历史记载与事实的出入之处,此时带领他前路的骑士对提醒他道:“阁下,这就是大圣石。”
会面大圣石才是此行的最重要目的。
于是凯雷瑟再也没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与其不甚相关的王国秘史方面上。
“被艾利维尔选中之人,为圣剑贝尔加雷德之继承者。”
……
听似空荡、却又好像满载着不好预兆的人声,回响在凯雷瑟的耳畔。
声音侵入大脑之时再度引发了剧烈的头之裂痛。
蜂鸣与雪花把周围的一切都覆盖了,在凯雷瑟脑海里剩下的只有瞬间涌入的疼痛。
他勉强睁开双眼,痛苦地在灰白的雪花间极力分辨着圣石的容貌。
那是一座在表面上镌刻有古代文字的黄金磐石,表面具金属质地的光滑,反射着灯光的辉煌;
棱角分明,且七角的规则形状,如人工雕塑,并细致得与神匠之作如出一辙。
这样的神匠恐怕不是天上的神明就是地下的魔鬼吧。
“被艾利维尔选中之人,为圣剑贝尔加雷德之继承者。”
凯雷瑟在极端头痛的状态下,居然能够读懂镌刻在上的古代精灵文字。
大圣石上记述的字句,与方才听到的神秘之声传达过来的信息,字句居然一点不差。
他在此间获得了能够解读古语的神秘能力。
可是这种能力却会带来无尽地狱的苦楚。
从这种苦楚解放出来的那一刻,凯雷瑟的精神灵魂沉入了一个缥缈无界的空间。
他感觉到四周的一切都被谜般的雾遮得模糊不清,而面前则再次若隐若现着,那个神秘的时之印记。
凯雷瑟深知这次并不是幻觉,他尝试着向时之印记问道:“是你,在一直呼唤着我?”
印记以另一种方式回应凯雷瑟将军的疑问。
一股无声的意识涌入他的脑海,让他顿时明白时之印记召他前来的所含之意。
这个印记正是象征操纵时间之力的古代纹徽「艾利维尔」。
这段时日,算来应该是从一个月前起,古纹徽就开始用意识交流的方式去呼唤凯雷瑟。
可却因自己越发薄弱的力量,每次正到关键之处时却遭遇阻挠,连连失败。
凯雷瑟?歌罗利亚在会面大圣石前早已拥有纹徽「耀之千鸟」,正是其实力之证;
他作为在数年前北伐一战中幸存的六名圣骑士之一,转职入为将军之列,这正是其资格之证。
鉴于此,古纹徽认为凯雷瑟具备足够的实力与资格去替古纹徽解开范伦铁诺历史之谜——
「时之惨剧」。而关于这个事件的唯一线索仅是古书中的四条预言短句。
到底凯雷瑟能否解开当今学者的未解之谜,一切都要看天意,更要看他的努力。
当灵魂离开幻之结界、回到尘封之间的时候,时间仿佛只逝去了毫秒不到。同时,他惊觉在自己右手手掌心中多了一张神秘的银色咒符。
“继承者请以此作媒介召唤圣剑贝尔加雷德。”
凯雷瑟正想按照符上的提示跃跃欲试,脑海里刚动起「想要让圣剑出现」的念头时,咒符立即回应凯雷德的意识,飘到空中,正对主人。
这个奇妙现象让身旁不知内情的骑士惊讶起来。
让他惊讶的可不仅如此。咒符在从自身发散的夺目银光中,逐渐隐去并现出一柄巨剑的剑身。
那是不比金光闪耀却金光更为肃穆威严的银辉,圣剑贝尔加雷德应主人之召唤降临人间。
四分之一个「艾利维尔」之纹徽,镌刻在靠近剑柄的宽大剑身部分。
今后,凯雷瑟?歌罗利亚的又一称号「圣剑之继承者」也因此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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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之洪流的结冰之尽头,容置一座前进至不可触及之方的逆时之塔。在那衔接乾坤的时之阶梯的末端,魔君踏着冰华岚暴,应时纹觉醒降临于世。”
一小时前,根据从古书上查到的第一条预言,凯雷瑟到达第一个目的地——时之都沃明贝勒。
凯雷瑟决心解开「时之惨剧」,这是古纹徽赋予自身的圣职。这个惨剧,或许被污泥埋藏,被光芒覆盖,或许牵连着范伦铁诺王国一连串未被发掘的秘史,或许还能够借此良机更加深入了解自己一直崇拜着的古代英雄「白银之开拓者」——艾尔方斯。
时之都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到处都充斥着摩肩接踵的行人,而是安分祥和了许多。
仿佛那是饱受了过多的历史磨砺的结果。
凯雷瑟行走着的这条宽广大道上,属外地的异装奇貌旅客居多,实话实说这个健壮的银发灰衣青年也正是他们「异装奇貌旅客」派类的其中一员。
他的着装其实并没有与往日不同——一件显灰烬之色的披风、以及隐藏在其下的漆黑骑士团制服;
论配备武装的话,除标配般的护身短剑外,从两天前就新增了一柄白银巨剑——圣剑贝尔加雷德。当然,它现在正以符咒的形式隐藏在主人的口袋里面。
普通人都会认为他是一名来自外地的冒险者,稍有眼光的同道中人则明了他的银翼骑士职位。
可这两者都无法从外表参透出他最特殊的身份。
他是一个被暂且称为「艾利维尔」的古纹徽的继承者。
时之纹徽啊,第一个线索,是否就藏于这里?
当凯雷瑟来到历史名胜——逆时之塔面前,从自己内心的深处发问着。
四周戒备森严,有黑衣骑士巡逻。
仿佛最近在逆时之塔附近发生过什么大事,以至于现在的态势并不是很妙。
其实不需询问,魔力的共鸣就已经通过意识告知了答案。
已踏入未知结界的凯雷瑟,有一种全身魔脉逆向而流的不适之感。
“结界?”
凯雷瑟感觉到,存在于这座塔四周围的时间,都在逆流着,似乎有一种要重演过去历史的势头。
难道这是幻觉?
“你也察觉到了么,这座历史之塔的不对劲,凯雷瑟将军。”
他闻声回望,“艾利克斯先生?”
祖母绿色的雍容着装让艾利克斯侯爵在人群中看起来格外耀眼。
这个中年人迎面走来,打招呼的话语显得不再像以往那般轻松,他脸上的表情也因困惑而紧绷着。
“艾利克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不适之感,也就只有我等「纹徽持有者」才会感知得到。骑士公会今早便落下命令,让我带领黑曜骑士团前来探查。”
侯爵与将军在偶然的一次晚会中经畅谈结识,并互相了解对方都拥有强大的纹徽力量,实力得到彼此的认同,遂以友人相称。
虽然两人的年龄并不是相差特别大,但也给人一种是忘年之交的感觉。
“你来到正好,和我一起上去查个究竟吧!”
“不行,我必须要把看好塔底的情况。我怕会再次有暴动发生,就像时都一百多年前那场暴动一样。”
凯雷瑟沉默着,因为前几天他在寻找时之纹徽的线索时,也从古书上也略微了解过那次时都的暴乱。
大约在王国炼金历123年,时之古都沃明贝勒发生了一次惨绝人寰的人魔侵袭事件。
那是一个丰收之日的盛夜,来自异域并活跃于大陆北端的北之盗贼团,竟率领一群魔物袭击时都。
抢掠、残杀化为来势凶猛的火光,燎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也为时都划下一条永不愈合的伤痕。
一切,都是从逆时之塔的变异开始的。所以在塔再次发生奇异现象的今天,人们为了防止再次的暴动,提高警惕,加强防卫。这完全无可非议。
“不管怎样,还是请允许我登塔查明塔产生变异的缘由。”
于公于私,凯雷瑟向艾利克斯侯爵请求道。
“事实上在两个小时前,已经有一个银翼的骑士进入塔内了。”
“原来如此,那我马上上去找他。”
“好吧。塔内气氛怪异,或许会有妖魔作崇,所以你得小心警惕。”
侯爵带领着凯雷瑟来到逆时塔门前,向看守门卫说明一切,然后让凯雷瑟进入里头。
临走前,凯雷瑟脑海里仍思索着那句预言短句,这次他特别注意到了后半句——“魔君踏着冰华岚暴,应时纹觉醒降临于世。”
于是他又转过头来,朝艾利克斯侯爵问道:“对了,你知道「魔君」的传说吗?”
侯爵停下了与其他队友的谈话,像是被惊吓了一般。虽然表情和动作并不是很明显,但认识侯爵已久的凯雷瑟确切感觉到侯爵的内心之惊。
“为何有此一问?说起来,凯雷瑟你不也正是北伐一战中幸存下来的六名圣骑士之一吗?”
“说来惭愧,当年一战中,我的任务仅是对付「六贤」者的其中一名。所以,对于魔君的传说,甚至是样貌我都不得而知。”
“原来如此,难怪啊。魔族君主佛雷德,白发青瞳,面目俊俏如人类无异,但常戴着幽冥蓝炎一样的面具。
擅用极端强大,且无人能及的冰之魔法,曾横扫过大陆无数强者。他在北伐一战中战败给银翼骑士团的殿前十圣将,现已被封印于黑魔深海中。”
“白发青瞳……冰之魔法……戴着面具……”
根据预言,在时之阶梯的末端,也就是逆时之塔的顶端,魔君会再度觉醒,降临世上。
凯雷瑟这时心想,刚刚苏醒的魔君,其实力肯定尚不如前。如果在顶端遇见魔君,自己定当全力击败。
圣剑、纹徽,是自己决胜的重量级砝码。
凯雷瑟正想和艾利克斯道谢,可突然发现,身后已经完全听不见人的声音了。
恍惚间,他又有了一个疑问。自己不是身处逆时之塔内的吗,怎么……这里尽是一片外景?简直就是……凯雷瑟正处在一个虚幻的空间内。
这明显是一片王国时期古时之都的景色,王国盛景的其中一斑。
摩肩接踵的行人、来自异地的旅客、讨价还价的商人以及吝啬的店主,还有隐于市、暗藏杀机的北之盗贼团以及神秘刺客。
时之都的旧景如话剧般活灵活现,在逆时之塔内。
凯雷瑟惊叹王国的鼎盛之景,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在那恍惚的眨眼间,前一刻的繁荣昌盛,就在这时化为了泡影。
画面犹如话剧般迅速切换,头顶的烈日也在不经意间变成黑夜。
火光接天,掠杀也如野火蔓延大地。沾血未干的遍野横尸,以及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这个画面的时都已沦落成为恶魔的觅食场所,盗贼们的天堂,盗寇与恶魔的宴会。
情景继续切换到别处。身负重伤的少年和少女,正亡命地往外奔跑着,以逃出这座被恶人占领的废都。
凯雷瑟一早就对时都暴乱这件历史著名事件有所了解。
可是比起书上的苍白且有所隐瞒的赘述,现今如身临其境的幻觉,让他体验更深,震慑心灵。
要是自己也身在其中,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又能否铲除这帮行凶作恶的歹徒,以及这群天生魔性使然的恶魔呢?
他并没有忘记这里还是逆时之塔内,也明晓自己身处在虚幻空间内。
因为来自纹徽的剧痛正让他保持着应有的清醒。
幻觉中鲜血淋淋的惨状,可是在曾经,一百多年前,确切发生过的。映在眼帘的即使是幻觉,也不可能去否定它的存在,历史不是一道可任意抹去的伤痕。
无论是对时都,还是对时都里生活的人民来说。当然,在暴乱中丧生的人们就更不用提了。
即时很不愿,凯雷瑟也必须要承认惨剧的存在;
并且,自己身为骑士,也必须向活着的、与已经逝去的人们许下誓言,不让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在范伦铁诺公国任何一寸土地上。
是啊,凯雷瑟清醒了: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必定将竭尽全力对付恶魔。
无时无刻都要去守护手无寸铁的平民,这不正是自己贯彻至今的行为准则吗?
不仅是自己一人,而且还是团体银翼骑士的誓言。这是在宣誓成为骑士的那一刻起,就生效并终生奉行的对人民的承诺。
即使到最后只剩自己一个,即使将战死于群魔乱舞下,也要以那份倾洒在战场上的热血来证明自己的誓言,展露自己的荣誉。
凝聚着自豪与坚韧的决心,又怎能够忘记呢?既然被赋予了力量,就必须把它使用到正当之处,来实现自己那份崇高的夙愿。
非为骑士的他人是绝对不会了解这种近乎信仰的责任心的。
而且也只有骑士才会保留有这样的责任意识了。
古纹徽「艾利维尔」感受到了主人凯雷瑟在虚幻中重新被唤起的决心,符咒从口袋飞出,并放出了射穿一切虚影的光芒。
重演的历史惨剧像刺破的的镜片一样尽数碎裂,并化成光粉飘散于空中。
不仅如此,右臂上的另一纹徽「耀之千鸟」也呼应着艾利维尔的激动。
接着是一道在不可看处落下的贯光迅雷,且到临地上之前就碎作数千只的雷鸟。轰雷便是鸟鸣。
千鸟腾翔,一瞬白昼,那是由光编织而成的白芒。
悬在四周、布置成天罗地网的数千、乃至数万条透明丝索,仅在眨眼间被散射的圣光灼烧,化为不可视的灰烬以及残存的焦味。
被雷光之鸟当作靶子的似乎还不止是这数万条丝索,更有丝索的主人。
这只冒着白烟并嘶叫悲鸣着的八足吐丝者终于现身,它正是存在于逆时之塔的恶魔、重演时都暴乱之幻象并企图迷惑凯雷瑟的罪魁祸首。
“是你,利用紧密布满在这里的蜘蛛丝,来给进入里面之人制造幻觉的吧?”凯雷瑟提起发着银耀的光之巨剑,指着恶魔说道。
被雷光重创的蜘蛛恶魔已经受重创得难以再发出声音,而凯雷瑟自顾自地解释下去:
“想问我为什么会发现得到吗?很简单,因为只要细心一看,正常人都可以发觉,所有的幻象都不是完整无缺的!
就算是皮影戏,投到白纸上的影子都是整体的,无缺的。但是我刚刚看到的画面,都会有很细微的「断裂」现象。
蜘蛛丝即使再密集,也不可能像平滑的幕布一样,构成完整无缺的影像。时之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关于这类蜘蛛使魔,因有着制造过去幻象的能力,以及在人形时一副老人的模样。
于是它一时之翁的名称代号流传于骑士之间——这并没有丝毫褒扬之意,完全只是因为易记。
凯雷瑟在北伐一战中曾经遇到过这类的魔物。
所以才会对它的迷惑伎俩知了得一清二楚。
“以为仅凭这点小聪明,就可以探寻到「时之惨剧」的因果吗……”
这个时候,这只巨型蜘蛛用嘶哑低沉的声音嘲笑着。
“你说什么?时之惨剧?”
这只恶魔居然也会知道时之惨剧,莫非它还与时之纹徽有关?凯雷瑟一边提剑警惕着恶魔,一边小心问道。
“愚蠢的人们,逐渐步入古纹徽的深渊中吧……”恶魔的喉咙开始溃烂,但还是极力地放出刺耳的笑声,“而且……你太迟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吾主已经苏醒了。”
在最后的一瞬间,恶魔用尽剩余的力气喷出数条坚韧的丝索,朝凯雷瑟的方向猛袭而去。
凯雷瑟躲过蜘蛛丝飞过的轨迹,并疾行而上,挥剑横截斩下巨型蜘蛛的半身。
恶魔抽搐着躺在凯雷瑟的眼皮底下直至不再动弹、气息消尽,他松了一口气。
空荡的塔内再次沉入一片寂静。
正欲离开之时,他惊觉,不对,这里好像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与其说是不对劲,确切点说是逆时塔之谜并没有解决,古纹徽的反应还没有消失。
在这层塔的某点,像是有一股同类相吸的力量,引导着凯雷瑟。虽然这股吸引力显得微弱,但最终还是被凯雷瑟发现了。靠近发出点时,他发现那点正闪烁着微弱的荧光。
那正是古纹徽「艾利维尔」的第二个缺失部分,就印在刚才时之翁盘踞着的那寸地方。
也许,这只恶魔的特殊能力是时之纹徽赋予的吧。
至于过程与因果,他就不得而知了;
所幸之事是,这只恶魔已经不能再使用纹徽的力量在塔内作恶了。
那微弱的荧光最终一点点消尽,印记随之消失无踪。而且与此同时,在凯雷瑟的圣剑之上,新出现的四分之一个古纹徽与旧的部分拼接在一起。
凯雷瑟喜悦于成功寻找到古纹徽的第二个部分。
按照现在的情形,也就是说,一句预言对应四分之一个纹徽了?不对,古书剩下还未解开的有三条预言,而纹徽残缺的部分只剩下两个可以收集的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逐条去解开预言所蕴含之意,就可以回收全部部分了吧?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凯雷瑟不再思索这么多,准备离开塔的底层往高处进发。
他比较在意的还是预言的后半句——“在那衔接乾坤的时之阶梯的末端,魔君踏着冰华岚暴,应时纹觉醒降临于世。”
这意味着,凯雷德要在顶层决战魔君了吗?
登梯对凯雷瑟这样健壮的青年来说,完全不费体力。
而他也把这项活动当作是开启能量阀门的契机,战前的热身。
越接近塔顶,魔力气息就越发浓郁,在肆意挥散的魔力中所暗含着的寒冰气息,非强者莫属。
十七层、十八层、十九层、二十层……凯雷瑟登上了塔的最高层。
逆时塔的顶层是范伦铁诺公国内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凯雷瑟在此深切感受到高空中的异变。
乌云密布,不听雷鸣只见闪电。
事实上,塔顶与凯雷瑟来到之前就早有人在了。
如君王般屹立于此的,正是一个身穿一袭大黑衣的年轻人,白发青瞳,面目俊俏,手持着飘出悠长蓝白色薄雾的冰之剑,在他的四处尽是飘散的寒冰系魔法粒子。
更为奇特的是,这个少年并不是人类,因为其气息与恶魔如出一辙。这就意味着,在他体内流淌着魔性之血,为魔族中人。
肆意散发的王者之气,肆意散发的寒冰魔力之息。
“魔君……你还真是年轻啊。”
凯雷瑟提剑而上。
他曾经落下誓言,不管强大与否,面对恶魔必定全力以赴,竭力击杀。
-在塔的外围四处巡逻的艾利克斯侯爵,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东西一般。
侯爵低首沉思着,“白发青瞳、冰之魔力……咦,这样描述和那个年轻人很是相似啊。我方才的话会不会让凯雷瑟误会呢……”
-
距离凯雷瑟斩杀时之翁五小时前,菲尔萨正身在银翼总部的飞空艇之上。
鉴于不可思议的梦境,以及以猝不及预料之时机在自己手背上出现的神秘纹徽,他决定前往总部图书室查个究竟。
雪莉紧跟在其身后,边忙着穿外套边问他为什么要此等焦急地赶往图书室。
“纹徽。”菲尔萨简短地回答道,并摘下手套,亮出新出现的纹徽的真身。
那是一个在白色灯光之下仍呈现出魔力之光辉的羽翼印记,它由两片单羽从羽根部互相咬合而成,犹如远古传承下来的、象征着某样重要事物的记号。
于是菲尔萨借此机会向雪莉大概地谈起梦境一事。
说话中的他忽然惊觉,雪莉与梦中的普莉西亚,在外貌上极为相似。
“我不知道为何会做这样的梦,简直就像是我个人经历的放映回想一样。有关公国的历史,我只在学院读书时偶尔学习过。
况且那也只是公国的概史罢了,并不是艾尔方斯的个人经历。所以公国历史与这个梦境没有太大关联。”
“我想有这么一种可能,虽然我还不是很确定……或许你是,艾尔方斯的转生?”
菲尔萨本来也想这么认为的,可是,转生这事听起来实在是太不可置信了。
梦境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去诱惑人猜测其真实与虚幻,它像是一种引导,更像一种预言。
做梦是人都会遇上。可是菲尔萨在梦境中醒来之时,神秘的纹徽在自己身上出现了。这才是引起菲尔萨注意的主要之处。
图书室内静谧无比,充斥着浓郁的书香。这样的环境,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寻求或者思索答案的好地方。
根据图书管理员的指示,他迅速在「魔法相关」那一列书架上找到了一本叫做《纹徽通鉴》的相关书籍。然后他来到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下开始翻阅。
对着古书上的描述与简陋的图案,他筛选着与自身不匹配的信息。
雪莉并没有闲下来,也是同样地卖力,徘徊于各个书架间,在「历史相关」一列书架上搜寻有关王国历野史、秘史一类的记录。
如果菲尔萨的梦境是犹如记忆般真实的存在。
那么,总有一些秘史记录会与此有着牵连。
既然那是细致得如冒险日记一样的细节,通史则不会把这样的细节涵括在内。
所以雪莉只着重于不被历史学家们承认的野史秘史一类的记载。
菲尔萨居然会在梦中梦见有关艾尔方斯的经历,这说明在两人之间很可能有着一定的联系。
白发青瞳,擅长冰魔法,菲尔萨拥有着与艾尔方斯相似的身影。
想到这里,雪莉满是喜悦,菲尔萨或许在今后会有着与艾尔方斯相当甚至还超越于他的成就。
自己的同伴居然是英雄的转世。即使不是雪莉,就算是菲尔萨本人身旁的朋友们,也都会以此为荣吧。
为了更加详细地去了解清楚艾尔方斯这个人,以及他那未被人提及过的事迹,自己必须得更加卖力去探寻了。雪莉这么想着。
少女找到的书本有十本之多,她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把它们搬到菲尔萨的位置旁。
此时,菲尔萨也对自己的纹徽有些眉目了。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找到自己的纹徽的确切信息。
可是,他从书中发现,自己的纹徽却与属于艾尔方斯的古纹徽「极北之辉」非常相像。
“也就是说,你的纹徽,是历史不曾记载过的?”雪莉惊喜地说着。
与其说菲尔萨的纹徽属于超越一切历史、最新发现的印记,倒不如说,那是「极北之辉」的雏形。
看见雪莉一副因纹徽出现而喜悦的模样,菲尔萨莫名地想起了梦中的普莉西亚。
普莉西亚自身也拥有纹徽,且崇尚强大,对强者的追求是一种常人不可理解的执拗。
为了遇见强者,她甚至可以抛弃一切东西。
这是菲尔萨对梦中的普莉西亚的认识。
然而眼前这个与她相似的少女,又是否会与她一样呢?
“雪莉……如果我没有纹徽,也不是什么强者……如果这样的话,你还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你在说什么呢?我陪在你的身边与你一同冒险,和纹徽、以及你是不是强者有什么关系?”
不明菲尔萨到底在思考着什么问题的雪莉,疑惑为何会有此一问。
菲尔萨暗自斥责自己多心了。雪莉是雪莉,普莉西亚是普莉西亚,两个人身处两个不同的时代。
要是一开始雪莉和普莉西亚一样崇拜强者的话,也就不会跟随自己一同冒险了吧。于是他把内心的不安强压了下去,继续埋头书中。
还有一件事,是菲尔萨极其想得知后续的。那就是梦境中,艾尔方斯与普莉西亚两人到底在时都后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因为,「时都暴动」发生的时间与艾尔方斯到达时都的日子非常相近,当然艾尔方斯到达的日期还要靠前些。
这就是说,在他们两人到达时都后不久,时都发生了暴动。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古书除了记载了这么一事件之外,过中详细就像是被人抹消了一般,没有任何记录。这是一片多么让人在意的历史空白。
到柜台前还书时,菲尔萨从图书管理员处得知,近日也有人在查询有关时都的线索。
“哦?是谁这么有空会来图书室这里翻查历史呢?”
菲尔萨半开玩笑地问着。
“小子你可不要乱说话呀,过来查询历史的可是我们的将军凯雷瑟大人!”
“哦,原来如此。”
凯雷瑟?歌罗利亚,菲尔萨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但其名声还是曾听闻过一二的。
纹徽持有者、北伐一战中幸存的六名圣骑士之一,获银翼骑士团将军称号,同时以「殿前十圣将」其中一将的身份闻名于骑士公会,听闻他还在近日会面大圣石时,被选作为圣剑贝尔加雷德的继承人。他拥有各种荣誉称号,其实力可见一斑。
这位将军时常外出,几乎不逗留在空中的飞空艇总部之中。
所以自自己加入银翼以来,菲尔萨对凯雷瑟将军的认识也仅限于「只闻其名声,未会其貌」的程度罢了。
随后菲尔萨并不再去注意这个人,直到离开图书室时,他的心里满是刚才对时都暴动的疑问。
从雪莉口中得知,根据银翼的行程表,飞空艇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时都沃明贝勒,而且大概半小时之后就要到达。
因为要接以及逗留在时都的骑士们上艇。
无疑这是着陆前往时都探寻线索的绝佳契机。
就这样,在获得下艇允许的半个小时后,菲尔萨收拾好行囊,急切地等候着出艇的那个瞬间,就像一名爱好于外出的旅人。
银翼飞空艇的登陆之处正是离逆时之塔几百米处的平地上。
一着陆,他的全身神经紧绷了起来。
比任何一个骑士还要敏锐的对恶魔感知能力,以极度不适之感,给他传达了一个危险的信息。
在菲尔萨的可视范围内,妖魔之气以紫色雾状为具象化呈现出来,并团团围绕着那座不远的高耸之塔的四周。
越往上看,紫色雾气越发浅薄,取而代之则是更让菲尔萨为之震慑恐惧的青蓝的冰之魔息。
自己也是身为驾驭寒冰的魔技武者,对同类的魔息更甚熟悉。然而这次遇到的「同类」,它的魔力不知要比自己强大得多少倍。
即使身在远方,也能够体验到严寒的恐惧,冰点的窒息。
他想,这团雾也许已经化为结界包围住逆时之塔了吧。
不用再丝索太多,自己必须要赶快前往那处。
吩咐雪莉在总部静候自己归来后,菲尔萨一路小跑到塔前。
艾利克斯侯爵叫住了菲尔萨。昨日相识的两人又再次碰面了。
这次两人并没有太多的寒暄客气之词,艾利克斯直入主题,“这座塔产生了异变。”
“请让我进去一探究竟。顶层弥漫着强大的冰之魔息,据我所知贵骑士团内寒冰使用者不多,而我身为寒冰操控者,对此比较熟悉,自身武装又有可克制冰系的「冰炎剑」,所以……”
得到艾利克斯侯爵应许,并听从嘱咐后,菲尔萨转身即入。
塔内阴暗无光,菲尔萨举起佩剑,注入魔力之后,火舌在透明的剑刃中不羁燃烧着,逐渐照亮以自己为中心方圆一米的空间。
“原来这里还遍布在四周的透明丝索。”
他摘下其中一条,发现丝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锋利与坚韧,不可用来切割迅速移动的猎物。
“这到底有什么用处呢?”
他摇了摇头不再考虑这么多,继续赶往顶端。
数刻过后,到达顶层的他发现高空中乌云已经密布,只看得见闪电却听不着雷鸣。
十二尊散发明显魔气的雕像,分别矗立在塔顶的六个角上,凶面獠牙,形象各异。
“以为……变化成石像的样子,就能骗得过我的魔眼么!”
菲尔萨左手举剑,一发突然的剑气波横扫出去。而离他左边最靠近的那尊假雕像,来不及现出真身便被击成石块碎片,掉落到塔外。
与此同时,另外十一尊雕像——准确来说是十一只青面恶魔,纷纷褪下虚假的外貌恢复原来的模样团团围住猎物。
在这个高空的修罗场上,菲尔萨挥舞着红蓝两道光,以极快的速度斩杀恶魔。
蓝冰的寒光,红莲之火光——紧握在主人双手并非实体的双剑,而是由一柄叫做「冰炎剑?佛兰赞恩」所幻化出的双生幻影。
它们就像拥有自我的精灵一般,寒雾与炎雾交错着蔓延至空中。
拥有双重极端的属性、且剑刃并没有固定的长度,以及如空气等同的重量——集以上优点于一身的幻影态冰炎剑,便是菲尔萨的标准驱魔武装。
火光与冰辉的交替接击,那从掌中利剑划出的赤与青之轨迹,光是视觉上就让人眼花缭乱,光彩夺目。
剑光疾闪。不消一会,在幻影双剑的乱舞之下,满地皆是墨绿色的恶魔的残血,而他的双剑则全然没有染上这样的污染之物。
赤与青看起来依然是那么地纯粹。
存在于塔顶上的十一只恶魔成为了菲尔萨的剑下亡魂。
为了不虚耗魔力,菲尔萨让冰炎之幻影重新变回原来的实剑形态,同时让剑内的火舌熄灭消去。
失去魔力维持的冰炎剑现在只剩下一具透明中空的冰魄。
正当准备收剑入鞘之时,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位刚到来的来访者。
那是一个银发的健壮青年,身披灰色披风,披风下的银翼团服让菲尔萨引起注意。
半隐于腰间却散发着明显神圣之息的银灰色巨剑,昭示着主人的圣职身份。
鉴于此独一无二的外貌以及武装,他心想这个人应是银翼的将军凯雷瑟?歌罗利亚。
来访者不问缘由,提剑而上。
“魔君……你还真是年轻啊。”
没错,他的圣剑所指的目标正是菲尔萨。
其来势之凶猛,犹如来自沉闷天空中的一道耀光疾雷。
尽管菲尔萨在千钧一发间已经举剑抵御,可是仍然受到巨剑重击的他,不由得向后滑了好几步。
“这个人……很强!”菲尔萨暗叫不妙,在这个时候,居然被凯雷瑟将军发现了自己的魔族血统。
可是,从刚才的酣战直至现在,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面临恶魔且怀着除魔决心力拼敌人的凯雷瑟?歌罗利亚。
回应着主人的决心,纹徽「耀之千鸟」开始放散光辉。
此时目睹纹徽辉煌的菲尔萨,其动作有半分迟疑,更加心惊。
将军居然要对自己使用纹徽的力量了!
看来将军除魔的决心非常坚定,不论是队友还是陌生人,只要流淌着魔性之血,凯雷瑟都必定会斩杀除之。
将军的剑技精湛,圣剑贝尔加雷德挥动起来完全不迟钝,而且与此相反地灵活轻盈,让菲尔萨毫无还手之力。
更之,他已经动用了纹徽的力量,打算在下一击结束战斗。
就算自己拼上纹徽去对抗,也不一定有多大的胜算吧。不不,对方既不是敌人又不是恶魔,自己绝对不能随意动用本是用来驱魔的力量。
菲尔萨时刻告诚自己,赋予自身的幻之力并不是用来力拼与自己怀有相同夙愿的将军凯雷瑟。
这可是自己身为骑士坚守着的底线,不可受到随意的动摇。
就在菲尔萨尚且犹豫的那一刻,凯雷瑟那边已经被耀眼的光芒掩盖,随后光之罩又碎成数千只雷光之鸟向自己飞袭而来。
从塔顶端掉落至地上的滚滚碎石,引起了巡逻骑士们的注意。幸好,他们并没有因高空落物而受伤。
“这是怎么一回事?”其中一个人喃喃自语。
在塔的顶端。此时菲尔萨负伤倚靠在残存的一根柱子旁,即使是战败也毫不后悔。
那个高大的身影面临着自己,他举起巨剑,打算了结。
天空在悲鸣,风雨在咆哮。空气骤然变冷,气压像是收缩起来一样往同一方向凝聚。
比前一刻遇到的还要巨大的异变,足以让凯雷瑟停下了动作。
翻覆的乌黑云海,以及近在眼前的电闪雷鸣,一切不吉征兆预示着魔族真正的君主,将要降临。
一串暗雷坠落地面,把塔顶铺设的坚硬石地板砸得凹凸不平,碎石翻飞浪滚。在这猛烈势头中夹杂着的,是一股降至冰点的窒息之气。
“你是……”
“艾利维尔的继承者,还记得第一句预言吗?本君应时之纹徽而苏醒过来,特意过来会一会被时之纹徽选中的勇者了。”
天上的暴雨似是接受了寒冰之气的魔化,逐渐凝结成片刃一样的数千冰花,并盘旋着吹向大地,吹向逆时之塔的最顶端。
在这个高空的战场上卷席起前所未有的冰华岚暴。
面对着飞来的锋利片冰,凯雷瑟用手臂护住了脸。
在魔君的操控之下,所有具备寒冷属性的事物。不管是风、雪、冰还是雨,都是其手中的玩物,都是袭敌的武装。
仅是接住魔君的冰华岚暴就已经异常吃力的凯雷瑟,就连反击的机会都寻找不到。
他勉强睁开眼,手中的巨剑带着银光剑气,一把扫开袭击之物。在眼前稍微不迷乱的这么一瞬间,凯雷瑟怒视着魔君。
更让他着实地恐惧的,却还是魔君那副由冥炎淬炼而出的冰之面具,火炎燃烧一样的摇曳狂乱之形,凝结在最扭曲的那个状态之时、尽显威严。
为了克服由内心而生的无谓的恐惧,凯雷瑟举剑同时定了定神,随后突袭进攻,施展一个最快速度的瞬步前冲。
可他全然没有注意到魔君面具下的阴笑。
临着逆冰花流而上的凯雷瑟,魔君毫不慌乱也毫不犹豫地,把右手搭在左腰间的佩剑剑柄上。
当凯雷瑟与他离得更近、以至于注意到这个危险的预备动作的时候,内心后悔着却已经来不及了。手中的圣剑仍然遵从着主人的命令,不惧一切往前冲刺。
那是迎着凯雷瑟正面的犀利的拔剑一击。
由剑生成且带着冰之魔息的冲击波,迅捷地往四周扩散,毫无死角。不仅凯雷瑟被冲击波击飞,就连四周的瓷砖石柱也应声粉碎。逆时之塔的顶端,也因着这一剑式顿时崩塌了半边。
凯雷瑟身负重伤,瘫倒在地下动弹不得;
圣剑已经脱出手外,斜刺在石壁之上。
魔君在面具下表露出一副略显失望的神情,感叹银翼的战力不如当年。
正沉思着的他,随手一挥,在四周本来散开着的冰花迅速凝聚成一个冰盾接下了来自左旁的袭击。
没想到冰盾被火舌击中后顷刻碎裂。魔君半吃惊地向左旁一瞥,发现菲尔萨正持举着完全显露出火之幻影形态的冰炎剑,直指魔君。
同为魔族的两人一阵冷漠的对视。
“你,为什么要帮助人族?难道你不知道在你体内流淌着的,是魔族之血?”
魔君动怒地斥责着菲尔萨,对相杀的同族感到极其失望。
魔族君主居然会少有地动怒,使用斥责的语气,看来那个少年绝对与魔君有所牵连。
凯雷瑟在意识尚且清醒的最后一秒,这样想着。
菲尔萨对着魔君的质问不以为然,“你是谁?我对恶魔的仇恨,比存在自身体内的魔族之血还要浓郁百倍!”
提起这些,他手中的炎之幻影呼应着主人的怒火,旺盛地燃烧着。
“菲尔萨,本君对你极其失望。魔族引以为荣的血脉,并不是你这种仇恨的程度可以比拟的。
记住本君的名字——佛雷德?丹利泰尔,下次见面的时候,本君希望你会重回魔族,并纳入本君旗下,成为「贤者」之一。”
“丹利泰尔?这个姓氏……你究竟是……”
菲尔萨正欲追问下去,可就在这时,他被远处传来的一个沉闷的老头嗓音强行打断。
“居然想要这个小子成为我们「六贤者」之一?魔君,您未免太会开玩笑了吧?”
从空中,一串暗黑之雷击打在佛雷德的后方,并从中现出了一个鹤发老者的苍劲身影,他对魔君的「玩笑」嗤之以鼻,夸张地笑着。
“这就是,魔君口中刚才所说的,「贤者」?”菲尔萨不敢放松警惕,以最大的力度紧握手中的炎之剑。
不知什么时候,一团火球坠落地面。一个壮硕的青年,其四肢燎着纯炼的火光,面露强烈的杀意从中走出。
“瞧见你手中那黯淡的火之幻影,还真是羞辱了我等炎之使者。”
另外四尊「六贤者」也随后驾到,但都对菲尔萨这般弱小的敌人毫不在意。
因此没有多言,只是把身影隐在魔君的披风之后。
“本君的魔将们,你们也醒来了么。”
“区区一个十字封魔阵根本不算什么。要不是一个自称是圣骑士的家伙在老身身后施袭……”把话说到一半,苍劲老者忍不住弓腰咳嗽了一下。
“老头儿,养好你的病再出来献丑吧。”火之青年不顾辈份调侃着老者。
“你们都——退下,不要让本君再听见你们的闲语。你们都先回去白银圣殿,等候本君的归来。”
“遵命!”
身后六种不同的声音,其中有男有女,回应着主君的命令。
六尊贤者的身影逐一随着瞬移法术的施展而消失,直至最后一个……
那个操炎之青年,临走前转过头,面带强烈得让人不由颤抖的杀意,向着菲尔萨挑衅道:“艾尔方斯,你的心脏就由我来亲自捏碎!”
说着,他举起闪耀火光的右拳,重砸地面。
火拳的力量波及整座逆时之塔,使得一切都强烈地震荡起来,其震级甚至比地震的最强烈的程度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数条迸发出熊熊烈火的裂缝,大大小小,随处可见,并且还在不断地生成。
仅整个塔顶,已然被火海吞噬。其余的火舌也像饥饿的猛兽一般,沿着塔的外壁爬行并肆意吞噬着。
身在底端的艾利克斯侯爵首先发现这个不妙的态势,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当他意识到不妙的那一瞬间,逆时之塔已经崩溃,碎石残瓦带着火星,火之雨一样落下。
为了附近居民着想,不让他们被带火的砖瓦砸伤,骑士只能放弃逆时之塔,全身心投入保护附近居民的紧急疏散当中。
他们——骑士以及平民们,只能眼睁睁地见证,这座历史之塔的在火海中倒塌、从范伦铁诺公国的土地上遗憾消失的景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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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菲尔萨的旅途日记-第二页
范伦铁诺公国炼金元历二五六年,水之月二十日……
在我骑士团身居将军一职的凯雷瑟,不问缘由地对我发起猛烈攻击,估计是已经发现了我的魔族血统了吧。
最近应该不能再回骑士团那边了……
今天身负重伤,凌晨醒来后感到胸间一阵钻心的疼痛,在写日记时仍然忍受着这样的剧痛。
当然比我更为严重的我想应该还是将军凯雷瑟。
因为他好像是被冰剑拔击直接命中了。
魔君佛雷德自传说中的北伐一战后再度苏醒,并带来六名强大至极的魔将,自称「六贤者」。
时都的名胜古迹逆时之塔,在其中一人的重创之下,被全然吞噬于火海之中。
魔君的气息很让我熟悉,并知晓我的名字,其姓氏也和我一样,他是我曾认识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