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情，夏晖多少也听说过。

    前朝最后一位皇帝登基以后，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并且喜怒无常，就算他麾下宠臣，很可能几日之后，满门抄斩。

    更不要说，其治下黎民百姓了。

    哀鸿遍野治下，自有英雄揭竿而起。昔日的王侯之后，也是今日的协赐帝国之主，在十多年前率军起义，一时间千呼百应，连克数城，最后直逼帝都。

    最后，前朝最后的皇帝自焚身亡，宫殿化为一片火海。

    可在他死后，仍有残军不肯归降，并且聚集十万之众还要做困兽之斗。

    “先帝的残暴不仁，不必多说。横征暴敛，征战四方，民不聊生。宠臣可大行其道，招摇过市为所欲为，而忠勇之士不得其心者，一夜之间可能就被屠灭满门。所以，前朝的覆灭，不过天理昭然，民心所向。听闻帝都沦陷，先帝自裁之时，我们这些曾经的殿前将军，甚至有那么一丝庆幸。暴政，终于要结束了。”

    “可是，既然你们也不认可那位先帝的做法，为何还在前朝覆灭后的十多年后的今天，还在负隅顽抗？”

    这一点，夏晖百思不得其解。

    双拳紧紧一握，伍仲沉声道：“接下来，才是我今日造访的重点。在燕兄弟眼里，我们是前朝余孽，抱愚忠之心自不量力，负隅顽抗吧？也不用说好话否认，因为在当前的协赐帝国，绝大部分军民心中，都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其实，我们继续奋战根本不是为前朝，而是为自己，为死去的兄弟家人还有同袍！”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前朝覆灭，大势已去，可你们为何还要……”

    “若是死在战场上的真刀真枪，也就算了，那是技不如人。可是，我们当时已经决定投降了，同意和谈。而那位虚伪的当今皇帝为表诚意，派出了他的老师进城协商。而那人，正是鱼巍，两朝帝师。我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位皇帝为了最后的胜利，会丧心病狂到连同自己的授业恩师，以及满城百姓，一同葬送。”

    闻言，夏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段过往，前几天童世轩也与他说过，在史书的记载里，是前朝最后的抵抗军妄想动用一件被诅咒的宝具做最后一搏，结果力量失控，反而葬送了自己。自那之后，帝国一统。

    竟然……另有真相？

    “或许，是当今的皇帝忌惮鱼巍的能耐，认为她既能培养出自己推翻前朝，那么也可能再培养出又一位新的传人，叫历史重演。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的统治，他要将这个隐患与最后的敌人一同葬送。据我们后来调查，他祭出了一柄残缺魔剑，引幻冥阴火降世，焚城。可怜数十万军民，沦为了他巩固霸业的牺牲品。”

    “那你们为何还活着？”

    话一出口，夏晖也有些后悔。当年反抗军主力集结在那座最后被焚毁的城中，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在城里。还有一些成员分散在别处，完全合理。

    “因为我当时带着一批人去执行别的任务，不在城里。你可能要问，都在招降的时候了，还有什么任务要继续执行？因为，就算当时的我们没猜到那位新皇的狠毒，也想着他可以饶恕我们，但不可能放过前朝皇室。当时，我们去安置先帝的子女了。不是为了先帝，只是报文帝知遇之恩。我们护不住也不愿意辅佐那位倒行逆施的先帝，至少要保住他尚不懂事的几位子女。却不想，恰恰因此逃过一劫。”

    “原来如此。”

    点了点头，得知了往事的恐怖之后，夏晖又是一叹。

    “果然，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开国新皇的歌功颂德背后，是无数鲜血淋漓的尸骸。”

    “所以，我们宁愿化身复仇的恶鬼，也要与这位假仁假义的新皇不死不休。纵使时隔十余年，我们中有人生老病死，也有人放弃了曾经的理念，选择过上平平淡淡的日子。但是，对于我这种在那场焚城事变中失去了父母妻儿的人而言，复仇就是我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说到这，伍仲嘴角微微翘起。

    “听完这个故事后，燕兄弟还要坚持先前的看法吧？我们的敌人，也是鱼巍的敌人。那场焚城劫难之后，就算是两朝帝师鱼巍依旧存活，恐怕也伤得不轻。她还有意再培养一位弟子出来，目的为何，不言而喻。所以，你与我们是天生的盟友，有着共同的敌人。”

    夏晖依旧不改口：“且不说我是不是鱼巍的弟子，就凭你们，十五年后的今天，被钺秘卫打得四处逃窜，还谈什么颠覆社稷，报仇雪恨？一切，恐怕都是徒劳。”

    “或许，你对于数十年前的协赐帝国并不了解，所以也无法知晓为何我们对于文帝誓死追随。当年的协赐帝国，节度使割据四方，放纵军士烧杀抢掠。而朝堂之上，歌舞升平，掌权者醉生梦死。直到文帝隐忍结束，展露锋芒。他推翻了自己新生哥哥的统治，讨伐了那些为所欲为的节度使，将乱世终结。也在这期间，拯救了太多人。我与不少同袍兄弟，皆是得文帝救济，一家得以幸免于乱世，这才誓死追随。”

    “不错的故事，为了报恩而追随左右，共同平定乱世。只是，这些和我刚才的问题，好像没关系吧？”

    轻轻摇头，伍仲笑道：“不，大有关系。你该不会认为，当年的文帝以寡击众，凭借民心所向，就能短短几年前倾覆朝野吧？当年为了起事成功，文帝染指了名为禁忌的力量，协赐帝国数百年来流传至今的恐怖兵器。只是战后，他也忌惮那份力量，选择了重新封印。”

    “等下，你该不会说，你们将那份力量重新拾起了吧？”

    瞬间联想到昨夜所见的恐怖幻兽，夏晖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事情，恐怕要失控了。

    笑容中浮现出一抹狰狞，伍仲应道：“对，我们终于开始掌握那股禁忌力量了。当初，当今新皇不是对外称，是我们妄想动用诅咒宝具，但是无法掌控，这才导致焚城惨案吗？那么，我就如他所愿，叫十余年后的他见识一番，当年不曾动用的禁忌力量。那即是，我等苟活于世的亡灵，复仇的怒火。”

    说到这，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支古朴卷轴。

    “按照我们这些年来的调查，竟然发现当初的谎言有迹可循。那座被焚毁的城池之下，有东西。诅咒宝具，不是空穴来风。所以，燕兄弟愿不愿意陪我们去看看，那件可以为数十万惨死军民以及遭受背叛的鱼巍，一同报仇的决胜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