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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道:“你是皇帝,掌着所有人的生死,甚至掌着他国的命运,你如此高高在上,我不过是一只轻易可踩死的蝼蚁,你又有何不敢杀,母妃去了,这世间再无留恋,我也不愿再独留于世。”
“你…”承琰怒目圆睁,胸口因怒气而不时起伏着,咬牙狠狠道:“朕从来待你不同,不想你竟如此狼心狗肺,你想死,朕便成全你,孙长胜…”
孙长胜浑身一个激灵,吓的跪倒在地,颤声打断了承琰接下来的话:“皇上息怒啊,这旨意…下不得啊…”
我身后跪着的玉缘也慌忙扣头道:“皇上息怒,娘娘悲痛过度,心智紊乱,才会如此顶撞皇上,求皇上饶了娘娘这遭,三皇子,还在宫中等着娘娘…”
“靖安…”我因母妃甍逝的消息而有些混乱的思绪一下子清醒了一些,靖安…我的孩子…我若死了,他该怎么办…
承琰暴怒的神色也微微一滞,随即怒道:“你不过是从哪里听来了谣言,便一口咬定朕要灭华,朕若想灭,何必等到今日?”
我神情悲痛的看着他,泪水再一次滴落而下,痛声道:“若非如此,母妃好端端的,为何要自缢?这么多年的苦,她也从未想过轻生…若不是你要灭华,她怎会去死?”
承琰已缓和的怒气再一次涌上,一把将桌上的砚台挥落在地,“放肆,朕原以为你善解人意,未曾想你竟如此冥顽不灵,你不过是朕的一个妃子,朕若一心要灭华,何须瞒着你?”
一字一句如重锤落在我心上,竟有些生疼,露出的一截小臂被砚台的碎片溅落划破,渗出滴滴鲜血,然而我再感觉不出疼痛,那碎片却仿佛划在我的心上。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暴怒的承琰,视线竟模糊起来,他从前宠溺的微笑,温柔的眼神,不时晃过,却怎么也无法与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我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平静道:“原以为此生的温暖,除却母妃,只有你能给,可如今…却是我想错了…若无母妃,即便你的千军万马踏破华国,我亦不会怨你分毫,可母妃因你而死,我不会原谅你…”
承琰的眸中仿佛要爆出火光,怒喝道:“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既一口咬定朕要灭华,那朕便灭给你看。”
我用尽力气,挣扎着在地上跪正,稳稳行礼叩拜之礼,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面,一如我入宫那一日,陌生而疏离,“华国沈氏漪宁,叩谢皇上…”
承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指着我,咬牙沉声道:“朕再不想看到你,立刻给朕出去。”
我露出一抹凄然的笑意,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起身离去。
身后传来茶盏碎地之声,脚步凌乱的迈出书房,阳光刺着我的双眼,绝望与悲痛刺着我的心,我只觉眼前一片漆黑,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恍惚中只觉头痛欲裂,耳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我沉沉的睁开眼,只见容瑾正在床榻边低泣着,而玉缘眼眶也红的厉害,站在床头不语。
我张了张嘴,口中干的发不出声音。
见我醒来,容瑾忙收起眼泪,哽咽道:“娘娘…你醒了…”
玉缘见状忙为我到了杯热茶,“娘娘,喝点水吧…”
我痴痴的望着床顶雕刻着的精致牡丹花纹,还未来的及不思,眼泪已滑落下来。
玉缘不禁哽咽,“娘娘何必要如此…瞧着皇上昨日的样子,怕是娘娘错怪皇上了…”
昨日?我禁昏睡了一日么?
昨日承琰那般震怒,晚宴,怕是已取消了吧…
我心如一滩死水,缓缓的转过头,哑声道:“靖安…在哪?”
容瑾抹去眼泪,道:“皇子现下正在侧殿睡着。”
“我的孩子…”我挣扎着坐起,想要下床。
玉缘忙扶住了我,“娘娘昏睡了许久,身子正弱,好生躺着吧,皇子他很好。”
我摇头,“我要去看看他,快扶我过去。”
玉缘眼底一片朦胧的水气,扶着我下了床,往偏殿去了。
看着靖安熟睡的小脸,我平静的心中泛起了涟漪,哽咽道:“靖安,是母妃对不起你,昨日是你的满月之日,原本你该成为众所瞩目,享着殊荣恩宠,是母妃毁了一切…”
玉缘见状偷偷拭着眼泪,“娘娘…您不要这样…”
我低泣了许久,才平复了情绪,“皇上昨日那般盛怒,可下了什么旨意?”
玉缘摇头道:“皇上只是下令取消了晚宴,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
我点点头,转而望着靖安发呆。
玉缘忍不住道:“奴婢理解娘娘的心情,只是仅凭着一封信便去与皇上争执,确实冲动了些,皇上对待娘娘的情谊,奴婢平日都看在眼里,只怕是…皇上也伤了心…”
“事已至此,什么都不必说了,我累了…”
玉缘轻轻叹了口气,“小皇子睡着,奴婢扶娘娘回去歇着吧。”
回到正殿,我在座中静静的坐了许久,忽而转头对容瑾道:“为研磨。”
容瑾怔了一瞬,“娘娘要写字么?”
我皱了皱眉,“快去。”
容瑾忙走到桌前,一手扶起袖口,一手细细的磨起了墨。
我起身走过去,坐在桌后的椅中,提笔写了起来。
容瑾微微诧异,“娘娘要写信寄往华国吗?”
我也不抬头,边写边道:“旁的,我都不会关心,母妃的死,我定要问个清楚。”
容瑾叹了口气,不再多问,默默的磨着手中的墨。
“朝野之事,非我之愿,亦非我一己之力可改,漪宁为众夫所指,无可辩驳,然母妃惨死,漪宁痛惜,望告知实情。”
短短数十字,我放下了手中的笔,待字迹干涸,将之叠好,放到了信封之中,递给了容瑾,“送出去吧,托人寄往华国,谨贵妃信中寥寥数语,母妃死的不明不白,我定要知晓实情。”
容瑾犹豫着道:“谨贵妃虽与雨妃娘娘交好,只是,不知可还愿告知娘娘实情…”
我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疲倦道:“先将信寄出去吧,愿不愿告知,已非你我所能决定之事了。”
我在乾阳宫与承琰发生争执一事,想必已传的沸沸扬扬了,我疲于理会。
接下来的几日,我向皇后告了假,每日留在昭阳宫照看靖安,其他时候,都是坐在窗下发呆,宫人看在眼中,却又无可奈何。
亦颜与如汐来劝了我几次,然而我却意志消沉,无心做任何事,二人每每来此,都是无奈而归。
而承琰虽未曾处置我,却也再未来昭阳宫,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那一日,我无非是在挑战他作为帝王的尊严与权威,怕是…不会再来了吧…
这一日,靖安刚睡着,只见德顺从殿外进来了。
我微微诧异,德顺是孙长胜的徒弟,一直服侍在承琰身边,他来此,必是奉了承琰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