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俭看到“上天猫”消失后,有一段时间,他和无人机群都像是愣住了,待在原地,只是将自己的眼睛对准大猫消失的位置。
路过的妖兽华丽丽地无视了抬头望天的李俭。这群凶悍的怪兽对穿着封闭式作战服的李俭没有任何兴趣,由人类聚居区传来的强烈人类气息才是它们的目标。
至于空中悬停的无人机,只要这玩意没对妖兽们发动进攻,一堆悬停在空中的无机物而已,只要不被鸟类妖兽认为是自己食谱内的小鸟,也不会被攻击。
“呆愣”了一阵,李俭还是没得到来自上级的指令。
如果说,通讯的另一边被突然消失的大猫吓傻了,才没有传来新指令,这就有些瞧不起人了。如果他们切实作了判断,又不告诉自己,那就一定是在等自己选择要做什么。
李俭尝试用逻辑解释自己得到的信息。
那头猫头虎身的庞大妖兽显然是真实存在的,虽然自己谨慎起见,没有在其靠近时放出神识,细致感觉妖兽,但相距较远的感应依旧似有似无地提醒自己,那是个真货。
更进一步地说,那不只是真货,神识对妖兽的感应告诉李俭,那玩意比自己遇见过的所有妖兽都更强,这种强大不止来自纯粹的能力压制,也来自修仙进度上的差距。
不过它的行为很反常。且不说它消失去了哪里,正常妖兽可都闻着人类聚居区的味道,向聚居区奔袭呢,这头妖兽却是一副不慌不忙地样子,来到此地,缓缓上浮。
结合妖兽的其他特性,李俭大胆推测,这头妖兽的境界应该比普通的筑基期妖兽更高。妖兽的智慧似乎会随着修仙境界提升而提升,既然如此,那么大猫的智慧不会弱于普通妖兽。
普通妖兽尚且会在没感觉到人类气息是选择正常生活,大猫有可能“视死如归”吗?视死如归可不是单纯有智慧的生物会选择的,这总会伴随着某种文化对其中个体的引导和价值观塑造,在没有群体文化的妖兽中,会诞生视死如归的妖兽的可能性,就好像是在一片沙地上吹过一阵风,风过之后,原地出现一台计算机一样。
而要说妖兽中已经诞生了足以规训个体选择视死如归的价值观的文化的话……那还不如一阵风把整片沙漠吹成网吧呢。
大猫的行动显然是其自主意志的体现,而考虑其智慧背景和大概率不具备视死如归特性的情况,大猫显然知道,自己上升消失后前往的世界,对自己的好处大于坏处,且并无致命威胁。
那么自己究竟要因此采取怎样的行动?
通讯另一端的人们肯定已经根据这些掌握的信息形成了某些判断,但他们没打算直接告诉我。
李俭想了想,决定拼一把,开整。
作出这种有可能将自己性命也豁出去的决定,有时候需要很多理由,有时候又不需要很多理由。古时墨家子弟重诺守信轻性命,说出来的话便一定要尝试做到。而当李俭的大脑在一片混沌的各种可能性中选择了“整一把”,他便只想着,起码要“整一把”。
那么究竟要整一把什么呢?
“把绳索放下来吧,剩下的无人机都放下来。”李俭招呼着悬停在空中的无人机,让无人机群组将绳索垂下,在腰背各处搭扣牵扯绑定。
“让剩下的这些无人机带我上天,我猜那片会让各种东西消失的地方应该是安全的,如果我能回来,我会尝试回来。”李俭本想继续说,如果自己回不来该如何。
但想了想,如果自己也回不来,人类还暂时找不到筑基期修仙者所应使用的境界点丹药,又失去作为最强单体战力的自己,妖兽那边还诞生了这样眼瞅着比其他筑基期妖兽更强的玩意,这也没啥好交代的了。
无人机带着李俭上天。通讯那头应该在说什么,不过李俭对此已经不上什么心了。他只是抬头,努力仰着,让ar头盔上的观察口仰角能再高一些。
无人机在高处挂着,带着自己一路向上空飞行。这些无人机的智能程度做不到彻底摆脱人类操控,一个个都利用通讯系统,由极远处的人们操控着。
无人机的螺旋桨声音很响,这证明它们正“切割”空气,逼迫空气向下加速,从而使自己获得反冲力,拉着李俭向上,接近匀速上升。
李俭觉得这些无人机靠下方的观察用摄像头应该正对着自己猛拍。说得好听点,本人今天选择的行动就像是对人类前所罕至的区域探险,摄像头要拍摄探险家出发前的照片;说得不好听点,如果回不来的时间太长,衣冠冢上总得有个人像啊。
李俭被自己逗乐了,头盔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在还活着的时候拿自己的死亡打趣,在有些时候显得很恐怖,但在前途未卜的时候,这种想象确实很能缓解压力。
高度渐渐上升。绝大多数鸟类并不会特意飞得很高,即使它们的飞行高度能够轻松上到两千米,在不必要的时候也总是保持着从贴近地表到空中百米的飞行区域。鸟类妖兽发现李俭正缓缓上升时,也没看出他竟然是个人,只觉得是个什么怪物——参考他腰背到处绑着连接无人机的绳索——纷纷绕开。
高度逐渐拔升到脱离鸟类冲击聚居区的“鸟流”,远处的冬日太阳终于崭露头角,让李俭在空中看到了今天的朝阳。
高度继续上升,李俭注意到,此时距离地表已有两百米,消失可能就发生在下一瞬间。
紧接着,眼前的光芒突然变色,牵扯腰背的绳索刹那间失去平衡,无人机提供的合力带着绳索紧绷了一瞬,李俭只觉得自己同时被绳索和重力向右侧拽去,便侧卧着摔在地上。
人体对摔倒的失重感知算是最能贯通意识的一种,盗梦空间便曾以这种效应作为自己立足的要素,将“坠落”作为最关键的钥匙。
拜此所赐,在强大的身体素质支撑下,李俭能凭着摔倒失重感的时长判断,自己从产生失重感到倒下,总时长不会超过半秒钟。
爬起来,解开身上的绳索,李俭同时观察周边环境。
带着绳索的一众无人机全都摔在一旁的石台上,或许其中的电子模块还能工作,但机械部分大概是不行了。
这些无人机的位置过于集中,从它们拉着的绳索来看,当李俭以向右侧躺的姿势倒在地上时,这些无人机都坠毁在头顶所指的方向。
自己摔倒的位置也是一片石板。鬼知道这里的石板究竟是人工形成还是自然形成,反正放眼望去,此地都是各种意义上的断壁残垣——虽说不一定是人造建筑毁伤后形成的废墟,但至少是被毁伤过的区域。
仿佛是墙的造物被什么东西撕毁了,下部还与石板连接,消失的上部则在残余“墙体”的上沿撕扯出尖锐的走势。
除了已经毁坏的无人机,这里看不出有什么东西是完整的。哪怕是远处看起来如同小山丘一般的地形,也莫名其妙地有一个光滑的斜坡切面,硬生生切走了疑似山丘的上半部分。
此地的荒凉是李俭过去未曾见过的。如果说戈壁沙漠看起来鬼斧神工,在荒无人烟的世界中还有生命挣扎求活的痕迹,得以在荒凉中看见生机,那么此地的荒凉便是要灭绝生机的意思,让观者发自内心地不认为这是个生命宜居的地方。
大脑似乎本能地觉得,这里就不应该有任何活物。
ar头盔自带的视角ui还在工作,但这不代表它还能连得上部队通信。在语音沟通和信息交流均告失败后,李俭也只能认可ar头盔视觉ui上“信号丢失”四个字的含金量。
总之,自己理所当然地失联了。
这是预料得到的事,在先前拉着其他东西的无人机消失后失联的结果之后,李俭也不觉得自己能恰好能保持联络。
倒不如说,从原处消失之后,竟然能来到一片有落脚点的地方,运气真是不错。
趁着自己状态还行,李俭快速确认了一下还能用的东西。
兵器在手边,作战服虽然摔了一下,但质量不错,完好无损。ar头盔的电量还够,如果电量不充足,也可以靠作战服中的发电线圈给它手动充电。
至于食物和饮水,作战服藏着的紧急用压缩食品倒是够多,只不过饮水方面,只有一根黑科技吸管。
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吸尿,但李俭想了想,作为一名掌握了水系法术的修仙者,把自己渴死这点应该很难达成。
顺着这堆带着绳索的无人机的坠毁方向,李俭又发现了依次倒在地上的其他无人机。带着小树苗的那几架无人机就躺在几步远的地方,而在十几米外,没有外挂绳索的无人机在地上分布的很惨烈。
至于带着已死兔妖的无人机群,李俭在向远处走了一段距离后才发现它们,它们在地上的残骸比之前的任何一组无人机都更惨烈,至于绑着的兔妖,那玩意压根找不到了,只在地上发现了一小滩正在缩水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