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
这一日,金镛城的夜晚,从下午申时正开始。
曾新瑶回到家,功法运转两个周天,重新压制了伤势就因心情实在烦躁而来到院子。可是她立刻就后悔了,因为院子里太热。正想重新回房间,房门轻响声传来,却是韦灵儿听到动静出来查看。
这下,曾新瑶就不能回房了。韦灵儿也是担心她,若将其独自晾在院中显得太过失礼。
“怎么就没有一件顺心事!”曾新瑶看着园中姹紫嫣红,心中烦躁道。
韦灵儿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只是记挂曾新瑶有伤在身,想做什么或有不便,这才忍着酷热走出房门的举动,反而令曾新瑶烦躁骤增。
见她眉头紧锁,似心事重重。韦灵儿来到曾新瑶身边,心中羡慕着紫阳宗令人羡慕的同门之谊,玩笑着此时能开的玩笑,道:“新瑶姑娘是在担心陈公子呢,还是担心不好和未来婆婆相处?”
“也不知怎么了,刚才炼功时突然有些心惊肉跳,似要发生什么可怕之事。”慢慢散步到一株杏树下,看着几颗黄澄澄的成熟杏子,曾新瑶想着陈瑜今天喝醪糟的样子,忧心道:“我这个陈瑜师弟啊,从小不记仇,对恩情却极为看重,也不知他救出人没有。”
陈瑜不记仇?此事昨天之前,韦灵儿是绝不相信的,但现在她信了。
昨天杀了结丹刺客,陈瑜立刻赶去擂台。人人都以为他会杀了刘季璋,然而没有。对这个当日差点杀了自己之人,陈瑜只是以隐身符加移形换影,将直刀架在其脖子上,命其交出灵石之后,就饶了其性命。
“新瑶姑娘放心,元婴修士用不着挟持人质。只要不是元婴,以陈公子和我家公子他们的实力,在这金镛城里不会有任何麻烦。”韦灵儿为曾新瑶宽心,看着花园里那颗杏树,道:“我现在更好奇,刚才陈公子是怎么将醪糟喝下去的?”
这一点曾新瑶也很好奇,陈瑜小时候吃过苦,在风临城的时候又吃了三个月水煮带壳高粱,说陈瑜如今不挑食她是信的,但刚才的醪糟只是闻就知道不是善类,可陈瑜是怎么脸色都不变的给喝下去的?
“等回来好好问问他。”曾新瑶心不在焉道。
看出曾新瑶魂不守舍,韦灵儿还想继续劝慰,不料正在此时,花园月门外空气突然微微扭曲。
这下不止曾新瑶,连韦灵儿心中都升起不安。
待扭曲消散,从中走出两个身影,其中一人正是贺璋。
“师父!”曾新瑶又惊又喜的唤了一声,待要冲上前去,身子却猛然死死定住。
因为贺璋身边之人,乃是王德闲。而王德闲以牵引术,正在控制着浑身似没了骨头,双臂双脚甚至脑袋都无力下垂的陈瑜。在陈瑜胸口,小花一动不动,在陈瑜身边,幽光剑和直刀微微起伏。
如此突然的出现,别说曾新瑶,便是韦灵儿都懵在原地不知所措。
昨天,就在昨天,陈瑜还以刀意杀了一个结丹。今天,也就不到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在风铃渡谈天说地、唇枪舌剑。然后,陈瑜还意气风发的,带着一大帮人气势汹汹的前去救人。怎么才过了这么一会,他就成了如此模样?
“陈、陈瑜!”本该响亮的呼唤,在曾新瑶这里却微不可闻。不止如此,看到如此模样的陈瑜,她似乎也被抽走了全身骨头,软绵绵的就要倒地,还是韦灵儿伸手将她搀扶。
“新瑶不要急,陈瑜已经服下凤髓,生机正在复苏。”贺璋安慰曾新瑶一句,向阴沉着脸的王德闲道:“先把他放床上吧,呆会……”
话没说完,院里又现异象。
就像……就像院子里有一座隐身的帐蓬,此时有人掀开薄薄的帐帘,从帐中走出三人。
左边之人白发白眉白须,身形高大挺拔,一袭白衣胜雪,正是丹痴大师。
左边之人黑发蓝衣,身形稍显瘦削,面容清癯,气度沉稳。此人曾新瑶和韦灵儿也认识,正是溟沧派刘毓亭。
至于正中之人,头发花白,一身灰色粗布麻衣,脸上有了深刻的法令纹,面容古朴,双目深遂清澈,花白的胡须正在微微抖动。
此人曾新瑶和韦灵儿没见过,但她们认识,或者说她们认识此人的法相。此人,正是金鳞阁万寿老祖。
看到这三位前辈,曾新瑶身上终于慢慢有了力气,依靠着韦灵儿的搀扶,她终于能站稳了。
“怎么惊动了三位?”看到万寿老祖三人,王德闲也吃了一惊,道:“陈瑜服用了凤髓,再好生将养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他的生机已经开始复苏了。”
“先把人放床上。”万寿老祖吩咐一声,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径自带着刘毓亭和丹痴大师向陈瑜的房间走去。
没人引领,他却能找到陈瑜的房间,他果然暗自见过陈瑜。
王德闲和贺璋相视一眼,并且疑惑地一起抬头看看天空,除了令他们不习惯的燥热之外,一无所获。
昨天曾新瑶和陈瑜联手战结丹,陈瑜在最后关头掌握了刀意,并且一刀将结丹刺客斩杀。这等既传奇又涨脸之事,鲁康柏虽未亲眼见到,然而今天到了甫山,还是绘声绘色的讲给王德闲跟贺璋。
果不其然,甫山大营的一众元婴听地啧啧称羡,郑氏两位元婴更是懊悔不已,当初郑维新希望他们收陈瑜为徒,而他们只顾着挑剔陈瑜资质太差,白白错过如此优秀的弟子。
然而王德闲和贺璋却是越听,脸色就越难看。
金镛城主府足足有五十余元婴修士,大金镛城隐居的金鳞阁元婴更是多不胜数,他们这些人都死了吗,为什么放任陈瑜和曾新瑶独自面对结丹修士?
更令人愤慨的是长史李鼎元、司马陈具以及主簿宁韦三人,你们是负责维护金镛城治安的,现在有人目无法纪的在城中斗法,而你们竟只是在一旁干看着!
带着愤怒,并且半步多使者、贺璋的大师兄窦清博将至,王德闲与贺璋将手上事情交给其他人,一路瞬移出山,到辛柳城改为传送回金镛城。
没曾想,刚出金镛城的传送阵,就听到陈瑜被人刺杀的消息。
刺杀!还被刺杀了?
王德闲和贺璋顿时就懵了,找了传送广场的城卫军一打听,他们赶到真趣亭之时,陈瑜脖子一偏陷入昏迷,而陆临风正在给他灌凤髓。
凤髓,只要还有一口气,一滴即可令垂危的元婴修士多一条性命。陈瑜只有筑基境界,将一滴凤髓分成五份,并辅以灵泉水简单炼化,这五分之一的凤髓,亦可令陈瑜起死回生。
事关陈瑜性命,刚才在真趣亭,王德闲已经仔细检查过,服用凤髓之后陈瑜的生机确实在复苏,可为何还是惊动了老祖他们?
不明白。王德闲和贺璋相视一眼,带着软塌塌的陈瑜进入房间。
房间的地板以灵木拼接成小聚灵阵法,迈过门槛,浓郁的灵气立刻扑面而来。此时万寿老祖三人已经坐下,王德闲将小花抓起放在榻侧,让陈瑜趴在矮榻上,露出左腰眼至今未拔出的剑柄。
接着,王德闲手刀过处,绕着剑柄将陈瑜衣裳撕开,露出短剑周围已经翻卷的伤口。
啊——
曾新瑶正看地触目惊心,冷不防被这声大叫吓了一跳。看去时,却是在羊衔的陪伴下,美目噙泪正满脸惶急的纪妃月。曾新瑶全部心神都在陈瑜身上,竟没有察觉到羊衔和纪妃月的到来。
“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他伤成这样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纪妃月焦急地问曾新瑶。
“陈瑜去救士孙萏,看他受伤的位置,应该是被信任之人偷袭,所以伤他之人应该是士孙萏。”曾新瑶分析道。有凤髓,有万寿老祖,特别是有丹痴大师在场,她已经冷静许多。
王德闲向万寿老祖三人看来以作请示,万寿老祖微微点头。深吸口气,贺璋法力微动按住陈瑜,王德闲伸手握住剑柄,缓缓拔剑。
“士孙萏又是谁啊?”纪妃月气道,同时看着短剑被拔出时竟没有多少鲜血流出,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而落。
“士孙萏乃东域剑阁阁主士孙正的女儿,曾经在陈瑜府上住过。”门外传来赵抽的声音。
今日陈瑜遇刺,刘叉、赵抽等人再也顾不得尊重金镛城,他们一路御剑飞行疾驰回来,因此才可以如此之快。
“都别进来了!”刘毓亭突然开口,他用了言出法随。
外面凌乱的脚步瞬间止住,刘叉听声音有些熟悉,试探着唤道:“爷爷?”
“里面太挤,你们进来也帮不上忙,就在外面呆着吧。”丹痴大师道。
“新瑶丫头留下,你们也都出去。”万寿老祖吩咐羊衔等人。
“老祖——我帮老祖沏茶。”纪妃月不依,道:“陈瑜这里的茶有古怪,别人沏不好!”
说着,目光紧紧盯着正在给陈瑜伤口敷药的王德闲,纪妃月一步三回头的找到茶叶罐开始清洗茶具。韦灵儿见状,与羊衔向万寿老祖施了一礼退出房间。
曾新瑶也想离开房间,不是不关心陈瑜,她此时更想知道,到底是谁伤了陈瑜,如果当真是那位士孙萏,那么她为什么要伤陈瑜?
不过韦灵儿善解人意,出了房间,迎着酷热以及钟离建、刘叉等人热切的询问目光,重重的点头,向陆临风问道:“公子,陈公子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唉——陆临风长叹口气,正要回答……
突然,整个天地瞬间明亮,并且不作任何缓冲的急遽明亮,便是周兴国这样结丹修士都没有反应过来,所有人瞬间失明般什么都看不到。
嘎嘣嘣嘣——
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还在失明的当口,一道令人从心底升腾起的浓浓恐惧,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滚滚雷鸣,所有人瞬间失聪!
快!太快了!电光火石都不足以形容其快!
所有人,这次包括整座金镛城的所有修士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整个天地突然漆黑!
但天上没有星光,因为同样是在瞬间,整个天空就被凭空出现的乌云死死笼罩!
这一日金镛城的夜晚,从申时末开始!
(未完待续)